他话音一顿,“再有,就是西川军东征的动机——他究竟是为谁起兵的?”
陈寿平蓦地反应过来,“不错,至今为止,陈维昌都还未有与岭南王汇军的迹象,为什么?”
“这正是最大的疑点。”靳王拨绕发带的手指一顿,沉道,“西川军投靠岭南王二十载,背弃了陈氏军府,造杀孽无数。此一朝东征,若全程无岭南王在军中坐镇,就算他陈维昌一路杀到靖天,没有那一寸皇室血脉征服帝业,西川军就是一伙群龙无首的乱臣贼子——陈维昌不敢。所以我在想,他们会在哪汇军呢?”
陈寿平随即往沙盘中一指,“泅杀渡?”
“不妥。”靳王起身走过来,“泅杀渡是‘天关路’的东尽头,也是东渡靖天那条‘金砂水运’的起始,想必早就被太平教占据了。前脚淳王刚被高凡利用完摒弃,‘金丝带’一朝败露,朝中那些曾经帮扶过大哥的臣党无不战战兢兢,生怕眼下沾着点草皮就引火烧身,仇耀不就成日猫在府中,称病谁也不见么?既然此番淳王是孤军奋战,他就定然要寻求自保——泅杀渡他不敢走。”
“那川渝郡呢?从岭西走高峻进川渝,都是密林岔道,好藏身。”
“也不行。”
“为何?”
“因为他要防我。”靳王冷飕飕一笑,“自我与太子合纵、我既出靖天那日起,他就知道我不会放过他,猜我说不定早已在进入岭南的边郡布满了杀他的伏兵。陈维昌是他最后一线生机,他绝不敢把这枚棋放在川渝郡这个‘篮子’里。所以目前只有一种可能——丹霞关。”
陈寿平悚然一惊,立刻往距离泅杀渡以北近百里的丹霞关寻去,“但自从你下令西川高原坚壁清野,丹霞关已经被凤言全线封锁了。”
“可我只封了军,没封民。”靳王低声说,“离京前,我曾遣谢冲往富河开城济粮,我嘱咐他在过丹霞关时,给凤言多捎一道飞符——命凤言将自开战以来,所有执意入境西北的百姓,无论身份,统统放进来。”
“只进不出?!”陈寿平瞪大双眼,“殿下,西北是要打仗啊,你怎么——”
“所以呢?谁敢来?”靳王打断他,冷不丁一笑,“西北全境开战的消息早就放出去了,南朝人尽皆知。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敢不顾死活往西北闯的,不是想发‘战祸财’的恶商,就是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陈寿平顿了一下,大惊失色道,“你……你是故意给淳王留了个口子!”
像宽宏地抚慰巍峨群山,殿下束袖一掸,扫去了沙盘上一层流灰,随意道,“我不给他留下口子,让他跟自己的‘家臣’安安心心地碰面,怎么逮他?”
桑山雪林,八万八千雪溅明泉,真是一条横尸走马的阴阳道。
只要丹霞关开一道口,无路可走的岭南王为了东征那一线生机,必然会铤而走险,可一旦他进入西北,就再没回头路了。
陈寿平深深吸气,“所以这一路沿途,西川军只退守不急攻,还非要在此处分兵,是因为其中有一路兵马中,很可能护送的是淳王——他和陈维昌其实早就在丹霞关口汇军了!”
殿下波澜不惊地点了一下头。
陈寿平看向他,难以置信道,“殿下……您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季卿知道吗?”
殿下没有正面搭他,支起手臂,盯着八万八千泉,笑音晦涩,“这是我们老薛家的一笔孽债,我来办就好。”
一句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话,陈寿平却听出了长久以来,激荡在他胸臆间的隐隐杀机,冷光一闪即逝,他已非昨日星火。
“殿下,我听他们说,你往杜奂的罪折上多勾了一笔,没杀他。”
靳王面无表情地笑了笑,“再怎么说他也还是朝廷命官,刑三司还未会审,我怎么好提前定他的死罪。”
“可你……”陈寿平张了张嘴,犹豫道,“可你把他送进了光禄寺。”
靳王稍稍扯了一下嘴角,“既然杜大人喜爱美酒珍馐,何不从此亲力亲为,每月还能在御膳房领一份俸禄,岂不美哉?”
御膳房的后进,有一个满是腥晦的小瓦房,房子里长年散堆着血淋淋的乱骨,满墙喷溅着畜生血,那张砧板经年累月被千刀万剐,中间早就砸出了坑,肉糜黏在砧板上,洗都洗不干净,陈寿平听人说的时候还很费解,问是干什么用的。
——“那是给猪牛去势的砧板,叫‘牿豶砧’。”银三当时将听到的话原封不动地学来,“说是没哪个禄官愿意在那张砧板前当值,每日一睁眼就是给活畜去势,要先剜喉,不然畜生们叫得太惨,干久了人要疯。”
陈寿平悉知杜奂罪孽深重,原以为靳王下令,一刀了事,没想到王怒的极致,竟然是“不杀”。从此杜大人的后半辈子就只能干这一件事了,每一次手起刀落,都要将自己亲身所历血淋淋地复演一遍,比活剐了他还要凄惨。
靳王唇角的笑容渐渐收起,“他要是不嘴贱,我可以放他在御膳房膻两年肉,再给他个痛快,现在么……突然间不想杀了,养着吧。”
“报——”
又一名信兵走进毡帐,“禀大将军,殿下,敌军突然变阵了!”
陈寿平神色一凛,快步走出毡帐。
他们此时就驻扎在最靠近桑山雪林的一处高地上,名“万窟台”,背后的绝壁有名为“洪斩”的险瀑砸落深涧,万窟台上密密麻麻全是被冰瀑砸出的石坑。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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