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收到了姜茺的首级,还有无数具送去岭南喂活虫的残尸。”石鳞将声音放缓,“姜茺的首级被心腹骑着他自己的战马送了回来,说不定还带回了对面教他带回的消息。不管康兆朴信与不信烈衣此战孤注一掷,姜茺的脑袋搁在眼前,再怎么猜忌他都不能坐视不理,便只能暂时对您秘不发丧,想借您这么多年来稳镇楼船的军威,在获罪解职之前,替他的‘疑心病’最后挡一次火。”
林戚杉怒目斜瞪,狠狠将他的海锚刀归鞘。
“可惜,”石鳞话锋一转,“康兆朴没有算到,闻同竟然在他正准备号令您试火的前夜就等不及登船,非要将您封存在船底的十坛贡酒统统搜出来!如此一来,非但您要被立时押解回京,您的乌纱帽说不定都要被暂扣在刑三司的堂案上,亟待庭审。您一走,楼船军必乱,就算他康兆朴号称是东运水师的不败将军,也是您和其余勇将数年来一帆一浪助他打下来的江山,凭他自己,可号令不动您一手养出的心腹军,劲敌当前,他上哪再寻一位如您这般善布楼船、又亲兵服众的猛将助他试火?他是想借闻同的手除掉您没错,但绝不是现在——因此,必须在试火之前对您瞒住姜茺的死讯——两日,两日足矣;”
“为何是两日?”
“因为烈衣等不了。”石鳞立刻道,“昨夜有信报说,靳王已出川渝、过中京郡,再有几日就要抵京,不管这消息是否属实,他二人此刻分散,烈衣定然会在靳王殿下抵京之前离开川渝界,赶往靖天,护主勤王。留给他对阵我军的时日最多只剩这两天,而康兆朴只与他争这两天,也必然会再‘留’您两天。”
石鳞停顿了,像是在给林戚杉足够的时间反应。
片刻后,“将军,这些年您与康兆朴来往甚秘,您甚至还拿钱帮他养了好几房外室,逢年过节登门打点也从不避人,在那些‘外臣’眼中,您和康兆朴就是一枝上的,可偏偏姜茺却是在您眼皮子底下被敌军掳杀的。”
这最后一句话,算是彻底将林戚杉炸清醒了。
他方才明白,康兆朴此刻严防死守,不愿将姜茺的死讯昭示三军,是因为担心自己与他过往甚密,死讯一经传出,三军上下便会猜忌姜茺之死是他林戚杉与康兆朴合谋,摆火局借刀杀人——毕竟,人是死在他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林戚杉一旦因此事与康兆朴之间滋生嫌隙,他就会意识到自己或将成为康兆朴晋身水师总将的道路上下一个亟待清理的“绊脚石”——下场将同姜茺一样。
这于原本就打算在试火后暗害林戚杉的康兆朴来说,无疑是打草惊蛇。
因此,此时此刻的康兆朴最忌林戚杉知晓姜茺的死讯,直想瞒到他率领楼船试火之后,再将温棘被林戚杉暗害的消息暗通闻同,闻同为子寻仇,必然将与林戚杉你死我活,届时登船彻查贡酒,釜底抽薪,杀林戚杉一个回马枪。
如此,康兆朴一箭三雕——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一举除掉姜茺和林戚杉这两只拦路虎;告知闻同杀子之仇的真相,顺势拉拢他这位中京大营的总弩兵长,让其变成日后朝堂上能助力自己匡正的同盟;还能让林戚杉这个一心效忠他的冤孽助自己灭掉十八骑族军,烧完己身将刃上最后一缕“功臣香”。
“被蚌珠养肥的乌蟹横抄血钳,将金蚌围抵悬滩,打算剥净珠筋后再杀——”
石鳞这句话无疑薅出了林戚杉心里最后一根敬忠尽信的诛心草!
“康、兆、朴!!”林戚杉怒极暴喝,拔|出削铁如泥的海锚刀,一刀劈断那张他坐了一整晚的光凳,好似亲手断送了长久以来从未越雷池半步的将心。
隔阂,就如金贝壳上细密生出的年纹,一旦生裂,鸾胶难缝。
“姓康的,本将军自认对你不薄!要老子替你卖命,再送老子归西——”
这些年,他一心扑在布战楼船的海战上,从未越雷池一步,自认没有对不起水师,没有对不起南朝。他经年以万贯家财养出的“白眼狼”,多年后竟然要用自己赠他的一身金珠锻削成刃,反手扎进养主的胸膛,将他当成傻子耍!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林戚杉一张脸憋成血红,牙关死死地打着颤。
“将军息怒。”石鳞上前,“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将贡酒藏好,不能让闻同搜出来。”
“闻同是带着兵部的搜检令来的,怎么拦!妈的!!”
石鳞往舷窗外看了一眼,不紧不慢地说,“您大可不必担心,属下猜测,康副将军会帮您摆平的。”
林戚杉猛一回头,“他会那么好心!!”
“他费尽心机摆下如此精妙的一盘杀局,不会任由一名暗中告密者给毁了,定然会尽快派人斡旋,不会让闻同在试火前登船。”
“……”林戚杉暴怒之后开始瑟瑟发抖,临到刀尖上倒没了主意。
这时,一名船兵无声无息地走进来,“将军,那闻同撤了,是康副将军派来的人与他们交涉的,理由是——不能干涉楼船布战。”
没想到石鳞的话竟这么快应验,林戚杉一时惊怒交加,粗喘加剧,愤懑如灼燃的火石,自胸口暴烈而出,他蓦地发出一声断喉,抬手又劈砸了一张冷案,吓得那报信的小船兵险些跌坐在地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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