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稳住身形,眼神锐利仿若鹰隼,他在乌特旁边缓缓抬起手。
霎时有数十个黑衣人从波涛汹涌的湖水中现身,均是泅水的好手,浪花也搅不乱他们的身形。
不一会儿,乌特带来的人尽数被杀。
乌特在船只上左右颠倒,他腰圆体胖,攀着甲板才勉强稳住身形。
正当他窃喜之际,手指上忽然传来剧烈的痛感,他五官扭曲在一起,望着船头上低头看他的摇光。
他的脸庞只有半天露在火光里,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满是不屑与敌意,纵使船头摇晃,他也稳如泰山。
“大王子。”
乌特愣住,破口大骂:“你这个贱货!神明一定会惩罚你的!”
“惩罚我?”摇光微微笑着,转而抬起手指,水中黑衣人受命,一拥而上,将乌特用绳索紧紧捆住,拽进水中,又拽出水面,如此循环往复。
有人露出头:“殿下,他晕过去了。”
摇光慢慢站起来:“带好了,关到大狱里,事后一齐清算。”
石台只站起来后便定住不动了,扶西和献流方才没稳住,此刻正在边缘晃荡。
还是挺明显的。
摇光处理了乌特,终于考虑上他们了。
石台站起来后,露出水面的部分足有四五人高,扶西紧紧阖上眼睛,转头与献流商议:“不如跳进水里躲避?”
献流却缓缓摇头:“可是他水里也布了黑衣人。”他面色平静,似乎并不恐惧,“我们会死吗?”
扶西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不会死,就是受罪……”
摇光盯着他们许久,就这么一会儿,石台旁已聚集了不少船只,每艘船头还立着四五个背着弓箭的士兵。
摇光不慎又与献流对视上了。
他跪倒在船头,勃然大怒地磕了三个响头,抬手愤然道:“给我射穿他们的腿!”一声令下,箭雨如风,密密麻麻地朝两人射来。
献流晃着长草的脑袋,思索了一会儿放开手,揽起扶西的腰,灵活地在密如雨丝的箭矢中躲避。
扶西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肉眼可查的欣慰,她在旋转的间隙里忍不住夸赞献流:“不得了,不得了,小贼你的体术果真不错!”
献流闻此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低头看了看扶西:“多谢。”
摇光蹙起眉头:“给我加人手。”
箭比方才更密了,还有几只飞速扎到了红生杯身上,他痛苦出声,又有许多湖水涌出来。
献流抱着扶西踮脚落在石台之上,面对四面八方成团飞速而来的羽箭丝毫不曾畏惧。
箭越来越近。
扶西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衣角,这人怎么不避了。
献流镇定自若地抬起手掌,自丹田运气,循着记忆中的习惯调动身体筋脉,往常那种炽热的感觉并未传到指尖,他歪过头,有些疑惑。
“刷刷刷——”
羽箭破开长空,将他扎成了刺猬。
献流吃痛,膝盖一软,哐地跪倒在地。
遭了,忘了自己没有仙气了……
扶西还来不及反应,面前的箭雨也将她扎成了筛子。
“咳咳——”倒地的时候她唇角溢出两口血,恰好倒在献流对面。
“你想说点什么吗?”扶西面无表情,只觉得身上像漏了气的球,温热的血像水似的往外淌。
献流蹙起长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好像有点疼……”
摇光见两人中招,眼睛瞬时亮了起来,他摆手:“不论死活,关进大狱,我一一清算。”
扶西疼得龇牙咧嘴,在昏过去之前,只感受到身体下方的冰凉震动了几下,自己便悬空起来,手脚剧痛,眼皮软得像滩烂泥。
最后的视线,是献流昏过去的脸。
她绝望地想,神仙做到她这份上,真是算完了。
*
曼吉头痛欲裂,额上不断地渗出冷汗,她头小幅度地摇动着,唇齿启阖,却发不出声音。
“不要——”
憋在胸腔中的所有力气随着这一声尽数迸发而出,曼吉松软的身体终于得到解脱,缓缓睁开了双眼。
面前天旋地转,纱幔的式样同自己房中两模两样,她剧烈地喘息着,只觉得身子软得不像话。
曼吉咬咬牙,艰难地从榻上坐起,梦境中的火光喊叫,冲天的杀声刺激着她的耳膜,叫她心脏剧烈地震动起来。
她抬起腿下榻,却直直摔了下去。
房中陈设简单,还熏了一种她从未闻过的香,曼吉挪到案边,一把将香炉打翻在地,半晌才缓过来不少。
终于能站起来了。
她趔趄着走到水盆边,将一张脸都浸了进去。
冰凉的水刺激着她的意识,终于清醒不少。
曼吉终于能好好观察这间屋子了,她目光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细细看了一遍,看了看案上留下的字迹,图纸一干物件,终于确定。
这是摇光的屋子。
不一定是他家里,却一定是他住过,且是常住的地方。
她脑袋轰的一下,想起梦中扶西所言,又记起自己被摇光劈了后颈。
她睡了多久?!
曼吉跑到门口,拉开门拴就想开门,哐哐两下才反应过来这门已从外头锁住了。
她居然被关了起来!
外头突然有焦急的脚步声。
曼吉回过神来,将打翻的香炉藏在桌下,用脚扒拉了几下香灰,立刻躺回榻上去。
不一会儿,门果然开了。
来人说话有浓浓的的鼻音,似乎是用帕子捂着口鼻:“这不是睡着呢?”
“我真听见声音了。”
“怕不是你听错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软骨香厉害得很,她少说得睡到明晚,别疑神疑鬼了。”
“好好好,我这不是怕殿下怪罪。”
“放心,跑不了!”
门又被锁上了。
曼吉缓缓睁开眼睛,心中思绪万千,来不及整理,她跳下床榻,在屋子搜寻起来。
窗户也被封上了。
她凑到窗前,就着缝隙看了下,是个二楼,楼外的街道上火光冲天,叫喊之声不绝于耳。
她注意到角落里那个木盒子,若是没记错,摇光的鹰翅留在里面,平日他都是用这东西带出来的。
曼吉用蛮力打开,果真见到了折叠的鹰翅并一些工具,她捡了个锤子小心翼翼地破开封住的窗户。
曼吉估摸着二楼的高度,思索了会儿,戴上了鹰翅,按动开关,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她不大会操控,落地时还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街市上闹哄哄的,大家四走奔散,曼吉抓住一个人开口就问:“这是怎么了?”
“大周北境军杀进伽罗城,还不快逃难,等着死吗?”她扒开曼吉的手,抬着包袱往前跑去。
火光中,曼吉的瞳仁快速一缩,她喉头动了动,以最快的速度收好鹰翅,朝着王宫的方向在街市上奔跑起来。
她先是不停地跑,后来抢到一匹马,来到宫门附近时,已是尸横遍野。
满身是血的人里,有几个还是今早跟她讲过话的人,不过几个时辰,就没了生机。
她紧紧地捂住嘴唇,尽量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王宫之外,已有穿着中原甲胄的士兵在巡逻,战事早已接近尾声,曼吉的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父王呢?母后呢?兄长们呢?
她腿下一软,扶着墙都快跌倒在地。
好在她迅速调整过来,立刻循着平日偷溜出去玩的路线往王宫中赶,她回自己家,熟门熟路,并未惊扰巡逻的大周士兵。
正殿之外,立着那个大周四皇子刘时,他兵甲齐全,脸颊上沾着血,怒目圆睁,满是鲜血的长枪立在身侧。
“李将军,国主王后一干皇室已押至大狱,等待殿下发落!”有人上来给他汇报。
李将军?!他不是刘时!
曼吉将身影匿在树后,缓缓后退几步,朝着大狱行进。
一路上血流成河,刺鼻的腥气在她鼻腔中横冲直撞,她望着地上的尸体,眼泪流得愈发厉害。
可愣是没让自己出声。
她在路上剥掉一个死去大周士兵的甲胄,穿戴在自己身上,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往大狱。
可是,即便去了那里,她又如何将他们救出来呢?
转念一想,既然不能一起活,一起死何尝不可。
她又想起扶西所言,脑海里急切地想求证,是不是到狱中,真能见到摇光,他果然,是大周的皇子吗?
装作一个身世可怜的猎户之子接近自己,又是为何……
大狱之前,似乎是士兵换班,曼吉深吸一口气,悄然跟到队伍的末尾,又在迷宫一样的弯弯绕绕里悄悄离开。
她快步行在甬道内,一双眼睛焦急地望着牢狱两侧关押的人,大多鲜血淋漓,不省人事,脸上糊得不成样子,根本看不出是谁。
她越发揪心了。
“这箭拔了就不停地流血。”
是南疏道长的声音!
“啊!你怎么给我插回去了?!”
是扶西道长的声音!
曼吉加快了脚步,来到声音所在的牢门前。
只见这师徒二人身体上上下下都扎满了羽箭,干涸的血痂上覆盖着刚从伤口溢出来的鲜血,模样甚是怖人。
曼吉心头一抖,立即扶住牢房门,声音颤抖得不像话:“二位,道长!”
扶西闻言,一把拍掉献流意欲将箭头放回她伤口的手,摇摇晃晃地往门口来,半晌才就着昏黄的烛光看清来人头盔下的脸。
“十公主!”
曼吉点点头,一张脸已经被泪水打得花里胡哨。
“你怎么在这里?”
献流也挪上来:“你怎么没被关进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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