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狱里顺着曼吉公主开的道溜出来,倒也算是畅通无阻。
三人估摸了一下方位,决定穿过前面这片林子的边缘,到圣湖里捞起石台就跑。
王宫周遭火光冲天,杀声不绝,这林子却是诡异的寂静,偶有几只野鼠窸窸窣窣地爬过,时而吹两阵风,树叶子哗啦啦地响。
献流加快脚步,凑到扶西旁边,几乎是寸步不离:“我觉得不妥。”
扶西一把拍开他挨过来的脑袋:“还用你说?”
由是三人愈发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诈。
“啊啊啊啊——”
林子传来尖叫声,紧接着就是快速奔跑的脚步声,掺杂着明显的金属相撞之声,扶西赶紧拉过献流,隐匿在树干后头。
不一会儿,果然有个甲胄耷拉的士兵从前头跑来,一张脸上惊恐之色显而易见,他屁滚尿流地在地上摔了一跤,连武器掉在地上也来不及捡,便甩着两条长长的鼻涕眼泪跑过去了。
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们。
三人迟疑着从树干后头挪出来。竟又有一个人顶着相似的狼狈形容目不斜视地从几人身边跑了过去。
扶西去看陆眠:“你不是把隐身术解了吗?”
陆眠点头沉思:“确实是解了呀。”
话音刚落,地面便剧烈地震动起来,巨大的幅度使得扶西脚底失了依仗,垂死挣扎了一会儿,她应声倒地。
磕到了背。
她缓缓直起上半身,面色痛苦地抬手揉了揉,一抬眼,面前齐刷刷伸来两只手。
一只献流的,一只陆眠的。
献流斜睨了陆眠一眼,而后收回手掌,转而上前直接将扶西扶起来。
扶西点头,这才是有眼力见嘛,她刚要开口道谢:“多……”
身体忽然腾空了。
这小贼,把她抱了起来?!
陆眠无言地收回手,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个微不可察的笑容。
扶西只觉得陆眠的笑仿佛在审视她,莫名有种颜面尽失的感觉。
于是狠狠往献流手臂上掐了一把:“你又犯什么病?快放我下来!红生还等着呢!”
献流垂眸看她,嘴角不情不愿地往下拉了拉,手臂用力几回,最后还是在扶西满是威胁的眼神里乖乖松了手。
扶西脚方沾地,还来不及整理衣裳,忽而又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揽了回去,她望着献流紧绷的面颊,还来不及狠狠骂他一句,整个人便骤然腾空,顺着献流的力量在空中转了个弯。
“砰——”
她原先战立的地方霎时出现了一个被巨大脚掌踩出的深坑,地面又晃动了两下,飞扬的尘土扑进扶西的鼻尖,她愣神地缓缓抬头,望着几乎穿通树林的巨人缓缓从她们旁边经过。
尘土迷了她的眼,她微微眯起眼睛,不舒服地蹙起眉头。
好密的灰尘,好大的灰土。
后脑传来一阵温热,她脖颈随着那人手掌的力量,鼻尖猝不及防地抵住一块有些粗糙的布料:“你靠着我,就不会被灰尘迷眼了。”
扶西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小贼把她按到了自己胸前。
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觉得哪哪都不舒服,琢磨了一会儿立时手脚并用,从他臂弯跳了下来。
“砰——”
巨人又迈出一步。
扶西抬头,只觉得这东西异常眼熟,她试探着出声:“好石头?”
巨人抬起的脚滞留在了半空中,咯吱咯吱的响声过后,从丛丛黄叶中探下来一个方方正正的头,上头赫然是红生。
这样比来,杯子都小了一大截!
“红生!!”
杯子动了两下,旋即有声音传来:“扶西,是你们吗?”他哇的一声嚎出来,“我还以为你们走了,赶紧催促着石台回去呢。”
扶西又将眼前的巨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真看不出,就吸了那么点仙气,这石台有了生气不算,还变大了这么多。
可惜还是不会说话。
红生却道:“我同它连在一处,能感受到它想说什么。”
扶西拍手:“太好啦!你叫它头再低点儿,让我们也上去吧!”
那石头巨人果然蹲了下来,扶西招呼着陆眠献流爬上去,三人齐齐坐在红生旁边。
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能回扶西山了,这下多好,陆眠在,回山不成问题,红生在,找老头交差不成问题。
她忽然坐起来。
不对,红生怎么还卡在这石头。
“你同它商量了吗?这木石之心还没解开?”
红生语气中也带着奇怪:“它同意我了,可我还是走不开。”
夭寿,难道下半辈子两个人合成一个人过吗?这叫什么事。
“砰,砰,砰。”
好石头继续前行,沉重的脚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深坑,几人在红生旁边摇摇晃晃。
陡然间,摇晃的幅度变得极大,好石头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
它脑袋首先着地,红生的杯身立刻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杯子骨碌碌地从石头上滚落下来,一石一杯终于分开了。
扶西摔了个大马趴,她爬起来,迅速将红生捡起来,望着好石头留下个坑的脑袋。
只见坑中凹陷恰有一截折断的木头,再拿着红生的杯底一看,刚好有个断裂的截面。
她蹙起眉头,思忖着。
面前却忽然扑过来个五颜六色的人,声音尖锐中带着点得意:“我是谁,你们可看清楚了!你们以为杀得了我?”
“呸!告诉摇光去,老子的恩早就报完了!”
不要脸的摇光,居然阴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毒水,居然叫他周身仙力流转不得。
被凡人欺负,他气死啦!
扶西侧耳,不是薛介又是谁?
他怎么在这儿?
“放箭——”
随着这声顿挫有力的命令,忽而有七八个脑袋从灌木丛上头现身,不由分说地拉弓搭箭,箭矢如雨,又落了下来。
扶西抓着红生,大惊失色,她眼珠子左右转了转,最后扯着献流来到陆眠身后。
陆眠熟门熟路地抬手一挥,所有的箭都在接近几人的那一刻停滞在空中,颤抖呜咽几下,就齐刷刷落了地。
薛介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陆眠身后的,他见箭矢落地,一张脸愈发得张狂:“也敢埋伏你薛爷爷!看清楚了,我可是神仙!”
言罢他戳了戳陆眠的手,谄媚道:“快快,吓吓他们!”
陆眠思索了会儿,手指一抬,地上的羽箭又颤抖着飞起来,作势就要往来时的方向去。
弓箭手们见此情形,吓得立时四散奔逃。
薛介终于松了口气,缓缓直起腰来。
“呸!埋伏我,不要……”
他这句话没说话,屁股就狠狠挨了一脚,狼狈地趴倒在地。
扶西拿着红生凑到他跟前:“好你个黑蜘蛛,这就是你说的木石之心?”
屁股上的疼痛不足为惧,薛介缓缓转过来,用手撑着脑袋,居然还能朝着扶西笑:“这怎么不是了?”
“你瞧瞧这杯底,再瞧瞧这石台。”扶西气得很,“榫卯结构,你跟我说是什么‘木石之心’?”
这两家伙就是简简单单地合在一处,根本不是什么上古秘术!
两个人来来回回忙活了这么久,她还被小贼气得半死,白日苦修来的仙气,还没捂热乎就渡了出去。
敢情都是些没必要的事情。
她一张脸气得通红,恨不得再往薛介屁股再来一脚。
“我们跟你无冤无仇!”
薛介嘬了下嘴巴:“怎么能这么说,你们抢了我在加罗当活神仙的名号,这可是有冤有仇啊。”
他咧嘴一笑:“你们抢了我的,还不允许我报复报复啦。”他语气坦坦荡荡,竟未觉得有半分不妥。
扶西恨得牙痒痒,她思来想去,将红生递给陆眠,撸起袖子,给自己加了口气。
而后她扬起腿,朝躺着的薛介狠狠一踢,一脚将他踹飞,衣角划过流畅的幅度,落处不知。
扶西拍拍手,转身跳回好石头脑袋上。
沉默了许久的献流终于开口:“我就说没有木石之心……”
扶西嗫嚅两下,自知理亏,她向来容易被别人饱满的情绪左右,一时间轻信,吃一堑又吃一堑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你不肯信我。”
扶西沉默。
献流往她那边挪了点:“师父曾对师弟师妹说过,你们二师兄可靠可信。”
扶西转过头去,望着献流的眼睛,慢慢皱起眉头,实在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我就是那个二师兄。”
*
行进不知多久,好石头在路上看到一只黑蜘蛛。
它想了想,一脚踩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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