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黎州城。
黎州城远离中原,风土人情也与中原迥异。
每年二月初五是离州最热闹的日子,这一日黎州有盛大的游行和祭礼,为的是纪念一位对当地有大恩德的神仙娘娘。
这日一早,黎州百姓就走出家门来到正街上,翘首盼着游行的队伍。
抬着神仙娘娘塑像的游行队伍从娘娘庙出发,长长的队伍会走遍全城的每一条街,每每快到街口,就有人点起爆竹,为神仙娘娘开道,也提醒下条街上的百姓,神仙娘娘到了。
爆竹声由远及近,有个被阿爹抱在怀里的孩子,原本伸长了脖子望着街口,爆竹声一近,立即扭头埋进阿爹的怀里,还有些更大的孩子,捂着耳朵跑远,一边跑一边喊道:“神仙娘娘来啦,神仙娘娘来啦!”
队伍最前面是两列年轻男女,他们扮演神仙娘娘的侍者,前面的六人手提花篮,边走边将花篮里的花瓣、福纸洒向两侧,以示神仙娘娘降下的福泽护佑黎州百姓,后面六人手捧娘娘法衣、璎珞、宝剑、拂尘等物,这两列侍者后面,便是神仙娘娘的法相——六个青年壮汉抬着娘娘的莲花宝座,宝座之上是身着彩衣的神仙娘娘塑像,塑像精美脱尘,娘娘的眉目栩栩如生,她目光柔和,慈爱地看着信奉她的百姓们。法相身后,是追随神仙娘娘的弟子,他们各持兵器,浩浩荡荡,有如长蛇一般……
孩童们都在捡侍女们播撒的花瓣和福纸,福纸有五种,上面印着五种姿态的娘娘法相,每种福纸代表着不同的祝福。黎州有传说,若能在这一日集齐五种福纸,便能百病全消、一生顺遂。
大人们只要接到福纸就算满足,却鼓励自家孩子去集齐福纸,既是游戏,也图个吉利。
小春燕也跟着找了许久,她只差一枚神仙娘娘端坐莲台的福纸,可跟着游行队伍好久,她一直没有找到,即便看到了,也总是被别人先一步捡走。
她沮丧极了,也跑累了,却还是不肯放弃,歇了一口气,她又在角落里四处看,刚才石头的福纸就是在角落里发现的,石头能找到,她也能。
终于,小春燕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她要找的福纸,只可惜她捡起来才发现,那张福纸只有半张,福纸上的神像并不完整。
这样应该也算集齐了对吧,小春燕安慰自己,神仙娘娘那么好,她不会因为差半张福纸就怪自己的。
想到这,小春燕往家的方向跑去。别人都在大路上跟着热闹的游行队伍一路前行,唯有她一头扎进了小巷子。
她手里紧攥着福纸,像是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希望。
拐过前面的巷子口就到家了,小春燕又加快了脚步。
她只顾低头跑,没料到转弯的时候和人撞了个正着。
小春燕以为自己要摔倒,可眼前那人扶住了她,这人比小春燕高出许多,小春燕站定后抬头看她,然后愣愣地说了句:“你长得真像神仙娘娘!”
“神仙娘娘”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要看路,别摔倒了。”
她笑得真好看,她就是神仙娘娘,小春燕一下抱住了“神仙娘娘”的腿。
“神仙娘娘,你能跟我去我家吗?”
“为什么要去你家里呢?”
“我阿哥生病了,我想求神仙娘娘赐福给他,让他早日醒过来。”
“你阿哥已经醒了。”
“什么?”小春燕这下顾不上什么娘娘了,她连忙跑进家中。
破败的屋子四面漏风,阿哥以往就躺在屋子南角的破板床上。
小春燕冲进屋里,破板床上没有人,她一下子红了眼眶,“阿哥。”
“春燕?”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小春燕转过身,只见阿哥手里拎着装水的陶罐,一瘸一拐地从厨房那头走了过来。
小春燕再也忍不住,嘴一撇就冲进阿哥的怀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哭够了,小春燕才问道:“哥哥,你是怎么醒的。”
“我梦到神仙娘娘,神仙娘娘送了我一个果子,我吃了那果子,然后就醒了。”
“啊!”
小春燕突然想起什么,又急匆匆地冲了出去,巷子口已经不见“神仙娘娘”的身影,小春燕左瞧右看,只依稀很远的路口有两片衣摆一闪而过。
“春燕,你怎么了?”阿哥倚在院门口问道。
“阿哥,我也见到神仙娘娘了,是神仙娘娘告诉我你醒了,对了,她还摸我的头了。”
“是吗?那我们春燕以后一定会平平安安,万事顺遂的!”
“阿哥也有娘娘赐福,阿哥以后也无病无灾的。”
入夜,城外。
这日的祭祀和游行都已结束,城外山上的娘娘庙中红烛不灭,正殿中的供桌上摆满了各色供果。
灵鉴伸手从桌上拿起一块梅花饼,还未送到嘴边,就被人夺走。
“别再吃了,你已经吃了五块了。”
枕溪将梅花饼放回盘中,一转头已不见灵鉴的身影,他低头浅笑,从庙中缓步走出,抬头一看,灵鉴果然坐在屋顶。
“又生气了?”枕溪凑到灵鉴身边坐下,用肩膀轻轻撞她。
灵鉴回撞他,她用了不小的力气,枕溪顺势倒了下去。
他躺下去还不够,还要拽着灵鉴一起。
灵鉴挣脱不了,只好趴在他的身上,她用手指戳了戳枕溪的心口,“枕溪星君,你如今怎么这么无赖呢?”
枕溪满脸委屈,“我知道,我们分别许久,灵鉴元君有了新人,自然是处处看不惯我这旧人的。”
“你瞎说什么呢?”
“当日你没了灵力,宋辞澜处处管你的时候,也不见你和他置气,你还处处为他着想,生怕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尽数被灵鉴用嘴堵住。
枕溪像是一早猜到了似的,在她凑过来的时候便开始回应。
灵鉴起了坏心思,故意咬了口枕溪的唇,一贯好脾气的枕溪也学会了报复,抱着灵鉴的头一转,将灵鉴压在了身下。
灵鉴自是不满,两人互不相让,都想在上面,翻滚间打落几片屋顶的瓦片。
瓦片落地的声音惊醒了厢房里打瞌睡的庙祝。
“不好,快跑!”
见那庙祝要拉开门出来,灵鉴忙拉起枕溪。
两人化作一道流烟,无声无息地从屋顶消失。
庙祝提着灯笼走到院中,先看了看地上的碎瓦,又提高了灯笼瞅了瞅屋顶,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只当是山里的野猫作祟,于是将碎瓦收拾到角落,再朝着正殿的神像拜了一拜,转身回厢房继续睡了。
灵鉴和枕溪跑出老远,直跑到一处四下不见人烟的密林里才终于停了下来。
枕溪接着月色抬手整理灵鉴鬓边跑乱的碎发,嘴边挂着浅浅笑意,“又不是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跑什么!”
“你明知我如今灵力不继,有时会意外显形!”
“灵力不继还不肯在岛上好好休养,非要四处乱跑!”枕溪语气里带了几分埋怨。
他若是真心苛责,便也不会陪着自己一起来人间了,灵鉴伸出双手抱住枕溪的腰,“此地百姓给我供奉香火,我总归要来看一看的。”
受了一地香火供奉,便要以灵力反哺,灵鉴以往的修行,照拂一方不是难事,可如今不过是过一日算一日……
看出了枕溪眼底藏着的担忧,灵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双手圈得更紧了些。
枕溪抬手,捧着灵鉴的脸,一吻正要落下之时,忽闻身后“咳咳”两声。
灵鉴探出头,看向枕溪身后,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你们怎会在此处?”
青耕先水神一步跑到灵鉴身边,“我去凤麟洲给元君送药,水神非要跟着我一起,甩都甩不掉。岛上不见你和枕溪星君,我一猜你们便来了黎州。”
水神不满道:“青耕这话说得可真是伤透我心,你前些时日来找我帮忙之时可不是这种态度,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
青耕说不过她,只能拉住灵鉴的衣摆,求她主持公道。
灵鉴却问道:“你去找水神帮忙,可是月宫出了什么事?”
灵鉴离开天庭后,青耕没有跟随,她请旨留在了月宫,跟在新月神身边当差。
见灵鉴又在打听天庭这些事,枕溪当即凝眸。
青耕如今也学会打马虎眼,言简意赅道:“不过是些日常的公务往来,元君不必挂怀。”
灵鉴只是以往操心惯了,一时改不过来,见青耕这样说便也不再多问,转而道:“难得你们都在,此地离彭家湾不远,我们去讨一杯望山酒喝,如何?”
她随口提起彭家湾,却让三个人都陷入了回忆。
青耕想起彭家湾分别后的种种,自责与伤感涌上心头,但她不想被灵鉴看穿,于是努力掩饰自己,点头附和道:“好呀,好呀!”
枕溪也记得彭家湾那夜的灯火长明,他记得一片喧闹中灵鉴孤影而去,在黑暗中寻求一个难解的答案。
彼时他并不知,他便是她谜题的答案,他当时苦于身份,只想着让自己深埋于心的情愫得见天日,如今回想才惊觉那时她眼底深埋的孤寂。
那些遍布荆棘的路,是她自己支撑着自己,一走便是许多年。
想到这,枕溪握紧灵鉴的手。
像是在隔空回应昔年的自己,也是在告诉灵鉴,他在。
宋辞澜,你想要与她并肩同行的梦,竟不是梦。
灵鉴看着枕溪的侧脸,依稀看到了昔年那个赤诚执着的人间修士,他九死不悔,历经磨难,终将她的爱人送还至她身边。
她也握紧了枕溪的手,感谢昔日的宋辞澜,也感谢如今的枕溪。
是他们的执念,才让她这一路走来,始终有人相伴。
水神见三人都若有所思的模样,开口戳破伤感的气氛,“望山酒?那是什么?”
青耕闭着眼摇了摇头,像是在回味,“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凡间佳酿。”
“凡间的酒能有多好喝?”水神下意识反驳道。
青耕立即冷哼道:“无知神仙,好不好喝你喝了才知!”
“小青耕,你真是皮痒了,越来越放肆了!”水神抬起手祭出法器,作势要打青耕。
青耕早在察觉到有灵气波动时便跑远了,两人打闹至远处,才回头看向灵鉴,一开口便是各说各的。
“师姐,不是要去喝酒吗,你快些跟上!”
“元君,水神耍无赖,你快来帮我!”
灵鉴笑得眉眼弯弯,她拉起枕溪的手,跟了上去。
大结局了,厚脸皮给自己撒个花。
这一篇写得很艰难,笔力不足,一度无法驾驭,快到结局时又因为工作的变动耽搁,经历了很长的断更期后再提笔,又不知道从何写起,后来终于在某天打开了文档,删删改改,终于写到了尾声。
写完至今约莫一月有余,总也找不到机会上传发布,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于是挑了个没什么特别的日子上传,不管还有没有人在看,也算是给故事里的人物一个交待。
文章结尾了,但人物的故事还在继续,或许有天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再相遇,谁又说得准呢!
最后感谢看到这里的你,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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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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