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萧舟野把玄七唤入书斋。
“王爷有何吩咐?”
萧舟野两腿交叠坐在圈椅上,并未看他,目光落在长案上的太湖石处:“她如何了?”
玄七神情一动,明了王爷口中的“她”是指何人。
王爷那日动怒玄七就知晓,冷云枝断不能真的放任不管,王爷若真不在意,哪里会有情绪波动,所以玄七一直有暗中找人跟着,只不过王爷不问,他也不敢主动去提。
“回禀王爷,云夫人回了蜀州,而今在鹿鸣县的成衣铺做绣工。”
萧舟野脑海闪过那条腰封,胸口不知怎的有点发堵,他冷笑出声:“算是个有本事的主,本王还当她拿着那把破琴卖艺去了。”
“属下可要派人把夫人‘请’回来?”
四目对视后,萧舟野漫不经心地扬手:“不必,本王自己去,对了,翰林院编撰许迟的去处查一下。”
说罢,他起身,刚迈两步,听见玄七欲言又止。
“王爷,云夫人正是与许迟一道回的蜀州。”玄七迎上萧舟野凌厉的目光,解释道:“但二人只是凑巧搭了一艘船,这些时日里,许迟确有找过云夫人,但二人并未有僭越之举,云夫人瞧着不大待见许迟。”
室内的空气悄无声息地冷上了几度,萧舟野未置一词,眼神阴沉,仿佛化不开的寒冰。
“备马。”
疾风拂过玄七的侧脸,他领会地点头:“是!”
*
冷云枝回到蜀州后,先是进了葛村。
时隔大半年,屋子里积堆了厚厚的灰尘,冷云枝简单地收拾了一番,然后去坟地给槐恩烧纸钱,边哭边烧,泪水模糊了视线。
冷云枝反复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为他哭,她不能继续沉浸在过往的伤痛中了,未来的路,她得好好走下去。
官道不通,那便通商道。此次入住萧王府,她也不算净吃亏,至少捞了一大笔银钱出来,待她学够了本事,这笔钱就能助她经营商铺,若是往后做大做强,还指不定是何等辉煌呢。
冷云枝憧憬着,所以在家中只躺了三五日,又前往了鹿鸣县的锦绣衣铺。
这家衣铺的女掌柜的识得她,早时就有意雇佣她,如今见着她,喜滋滋地挽过她的手,给她介绍铺子里的裁缝,甚至还提供了住处。
虽说只是大通铺,但冷云枝已经心满意足了,这样一来,又能省下住客栈的钱。
冷云枝上手很快,常见的面料和纹路她都了解,京州女子所穿服饰样式繁多,但因为山高路远,并没有风靡到偏僻的蜀州,冷云枝凭着记忆勾画下来,以自己的喜好来填补空缺,裁出了几身样衣,没曾想当天全给卖了出去。
掌柜的见状又忙招了两位裁缝,加紧工期,效果出乎意料得好,一售即空,掌柜的笑的嘴都合不上,直夸冷云枝是她的聚宝盆,对其更是重视,涨了月俸。
被人夸奖哪里有不高兴的,冷云枝愈发庆幸自己选择回了蜀州,只不过唯一令人厌烦的是许迟的纠缠,此人时不时就要来她跟前打转。
今日临近打烊,冷云枝又在对面棋馆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手边往往放着带给她的物什,酥糕、发簪、木雕......但今日他两手空空。
冷云枝对他所献殷勤毫无兴致,要走时许迟又追了过来。
“二小姐!”
春雨绵绵,冷云枝撑着油纸伞回头看他,碧山绿广袖被斜风吹动,眉眼间瞧着不大乐意,但还是停下来听他说话。
“我要回京州了。”
“哦。”
今非昔比,眼前人对他再无少女的留恋悸动,许迟暗自失落,舌根泛起苦涩与无奈,他取下脖子上的羊脂玉吊坠:“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来日你若遇到难处,随时可以拿着信物来找我。”
冷云枝闻言,头摇成拨浪鼓:“我不会收你的东西,这么贵重的更不会,许迟,莫要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了。”
雨水淅淅沥沥,沿着青石砖块的缝隙下滑,浸透了刚冒出头的青草。
许迟伸出的长指被打湿,羊脂玉吊坠被洗练的光泽鲜明,他久久没做声,就在冷云枝欲转身之际,许迟把吊坠强塞入她的手里,不等对方反应,转身就走。
“你就当是我的一厢情愿罢。”
吊坠入手,冷云枝望着雨幕中走远的许迟,缓缓握紧,露出挂绳往下垂着。
回去后,冷云枝随手把吊坠锁进了箱子里,只当许迟过度忧虑。
离开了冷府,离开了王府,她哪里还会遇到难处?
冷云枝洗漱完躺在床上,感觉这一日的疲倦都开始被渐渐抚平,眼皮变得沉重,就在她即将入睡时,有什么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冷云枝迷迷糊糊睁开眼,被眼前的黑影吓得睡意全无。
她下意识就要尖叫,被对方捂住了嘴,熟悉的嗓音传来:“老实点,本王心中已经够恼了。”
“王,萧王!”冷云枝大惊失色,短暂的愣怔后,她感受到短衫系带被扯开,凉意钻入,烟粉色的肚兜暴露在空气中。
“你做什么!”她急忙抓住他做乱的手,惊恐地瞥向另一张床铺上熟睡的裁缝,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
这点力度对于萧舟野无疑于小猫挠痒,他一把反抓住她的手举过头顶,骨节修长的手指搭在腰封上,慢条斯理地解开,语气里含着某种愠火:“你真当萧王府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被褥里挣扎的手脚被闷出细汗,冷云枝发觉自己全然制止不了他,泪水一骨碌就滑了下来:“王爷怎可这般不守信?这分明是你与我丈夫约定好的。前两次是我不设防,我认栽便是,可我如今都已出了京州,你千里迢迢追来蜀州又是何意?为何要对我苦苦相逼!”
“本王对你苦苦相逼?”萧舟野借着月光,窥见了她泛红的眼角,眼神倔强而忿恨。
“我不管你们女人之间究竟在算计什么,但木已成舟,本王断不会容许自己的女人流落在外。”萧舟野逼近她的脸,压低声道:“你大可叫唤,本王不介意被旁的人瞧见。”
冷云枝听出他话中意,转头看了眼背侧着她一动未动的裁缝,心中的绝望酸涩翻涌,乌睫惊慌地轻颤着,樱唇细微翕动,认命地闭上了眼。
萧舟野半跪在床面上脱掉碍事的衣袍,露出清晰而力量贲张的肩胛骨线条,宽阔的后背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增添了几分粗旷的野性,他紧盯着身下低低啜泣的人,喉结一滚,搂过她的腰肢,激烈地吻了上去......
三更天时,这种从身到心都仿佛被侵占的折磨终于结束,冷云枝眼皮已经撑不开了,只感觉到他在给她擦拭身子,力度算不得轻柔,然后被褥裹来,冷云枝身子顿时一轻,被他横抱而起。
“你要带我去哪?”冷云枝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嗓音沙哑:“姓萧的,我从未欠你什么,你别欺人太甚。”
萧舟野开门,闻言停住脚步:“冷氏,做任何事前都得掂量掂量后果。”
院子里的玄七不知在此站了多久,见自家主子出来,叫来几个手下收拾冷云枝的包袱,倒掉了那裁缝水壶中掺有迷药的水,随即紧跟着萧舟野出了小院。
*
冷云枝这一觉睡得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陌生的环境中。
她推开支摘窗往外看了眼,瞬间知晓自己所在的方位,窗外正是甘俞的兴湖街。
房门吱嘎打开,冷云枝戒备地回头,就见玄七端着一身衣裳进来:“夫人,这是王爷为您准备的。”
“你告诉他我不回京州!”冷云枝情绪激动地指着窗:“你们若再逼我,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
玄七闻言不为所动:“知州大人邀王爷进府用膳,夫人作为侍妾,自该陪同。”
冷云枝神色一动:“知州......”
“你若想让你父亲见到你的死状,你尽管往下跳。”低沉的声音响起。
玄七:“王爷。”
萧舟野接过他手里的衣裳,不紧不慢地走向冷云枝,俨然是上位者的慵懒气魄:“要么自己穿,要么我给你穿。”
说话间,他作势要去拉冷云枝的手腕。
“慢着!”冷云枝生怕他又要脱自己的衣裳,连忙抱了过去,怯怯地看了他一眼,蹙起眉头:“你出去。”
“我不看便是。”萧舟野坐下来斟茶。
冷云枝犹疑地往床榻走,放下帐幔,惶恐萧舟野会突然起了兴致,她换得很快,出来时萧舟野倒的那盏茶还没喝完。
他挑的衣裳倒是好看,云水蓝色的对襟广袖和齐腰宽褶裙,白玉兰绣纹精致细腻,面料也是柔软轻薄的雪缎。
“云水蓝很衬你。”
身后冷不丁冒来一话,冷云枝感知到他的靠近,闪身要躲,却被抓住了手,温凉的触感袭来,只见一只质地通透的翡翠手镯戴入了她的皓腕。
“走罢,顺便带本王瞧瞧甘俞的风光。”
冷云枝不得已抬头与其对视,尽管骨子里不服气,但而今身在甘俞 ,她就是硬撑,也得在冷府的人面前硬撑住这口气。
“喏。”
只是冷云枝没料到,她们刚走出兴湖街的月亮桥,就与冷青芷正面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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