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贺州疑云(二十三)

乔相宜飞一般窜到漓漓旁边,把漓漓挡在身后。

漓漓旁边那哥们还是得理不饶人:“妈的,你家小孩啊?快让她闭嘴,别哭了,老子烦死了。听到没有?”

乔相宜也烦死了,眼睛直勾勾着铁栅栏后的那个人影——他们是感觉不到吗?

这个人影,给他的感觉,和之前碰到的几个黄衣人完全不一样。

那几个人只是手中兵器嚣张,灵气也稀薄,而这个人影,虽然在他身上感觉不到半分灵气,却分明感到危险靠近。

那个人影已经到了铁栏前,一双纤细的手抚上栅栏。

匆忙间,乔相宜只瞥见了一双细长的眼睛。

那人影说话了,声音细软,却透着森森寒气:“真热闹啊。”

霎时,牢中众人背后被钉了钉子似的,没人动了……就连漓漓,也停止哭泣了。

空气瞬间安静。

“探子说,我手下丢了几个人,有人要越狱。要我亲自来看,我还以为闹了多大水花呢,原来是只小苍蝇。”

那人说这话时,眼睛正盯着乔相宜,乔相宜顿觉一瘆,连忙反瞪了回去。

外边灯火微动,有人提着灯笼,来到铁栏边那人身旁,附耳说了几句。

暖黄烛火照亮栏外两人,一人锦衣黄袍,正是刚刚盯他的那人。

另一人则更眼熟了,便是那日在贺州城外碰到的嚣张的、被乔相宜拿一堆耗子戏弄了的黄衣人。

那黄衣人望向牢里,突然看见了乔相宜,脸色一变。忙跟锦衣人嚷嚷道:“公子,我想起来了,里面那只绿衣服的小苍蝇,就是我在城外遇到的那伙人之一,当时,他戏弄我,连着那伙人将我打了一顿。”

乔相宜汗颜。心道:不是绿衣服,是青衣服,你色盲啊。

锦衣人快速抓住了关键词,几不可闻道:“哦?那伙人?”

黄衣人看起来脑子十分不好使,完全没品出味来,只顾告状:“公子!这人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非常危险,上次……上次他还当着我的面变戏法!变了一堆……”

黄衣人终究是哽咽着没说出口,又忽而小声对锦衣人耳语:“万一,万一他是同道中人,就不好了。”

乔相宜心道:啥意思?这是要抓我再来变一次戏法?

看来上次的戏法不够精彩,下次还需精进。

唔,下次直接把灰雀改成蟑螂吧。

得到默许后,黄衣人清了清嗓子,声音又大了起来:“一开始我就看他不顺眼了,这次、这次不知道他又要玩什么把戏!”

“我们的人被他打落,现在还生死未卜。指不定就是他故意来寻仇的呢。我看,得先把他抓住,以儆效尤。”

言下之意是——

公子,“转生涡”被发现,跟这绿苍蝇脱不了干系。不管他是哪方的人,现在出现在这里都不是好事,不如直接把他铲除——

黄衣人说完后,那锦衣人抬起头来,看向乔相宜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玩味。

乔相宜长得清秀又文弱,看起来没啥威慑力,不像是能掀起风浪的人,此刻,他确实像只蒙圈的绿头苍蝇一般找不着方向。

他想说点啥,譬如认个怂道个歉跑路,却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立场说话:那几个黄衣修士,确实是被他无意之间踹下去了,尸体全化了白骨。

但他并非故意,是那“废话”大哥非要跟他大动干戈,再说了,自己答应了大哥,回头一定给他烧高香。

隐约地,他感到牢里这些人,好像在小心翼翼议论着什么,声如蚊呐,却又不敢声张。

乔相宜心烦意乱,也懒得听他们在议论什么了,干脆直接踏步向前,叹了口气道:“你们的人掉下去,的确是个意外,不如先把我带走,之后再讨论我的罪如何?”

他心里是这样盘算的,对面那个锦衣人,看起来不像是完全不讲道理的样子,不如先乖乖认个罪,然后再跟他们谈条件。

就说自己的妹妹孤苦无依,一人做事一人当,让他们把漓漓安全送走,中途再想办法跑路。

这样既不连累这牢里的人,又给自己留了后路。

那锦衣人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乔相宜:“我感觉,你会答应。”

锦衣人又道:“要是我不答应呢。”

乔相宜毫不在意道:“你看起来,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

锦衣人笑了。

乔相宜以为,他就要答应了。

这时,人群里传来一声惊呼,正是那破烂青年。

“兄弟!我想起来他是谁了!他是‘昴四’!你可千万别信他,他才不是那种会讲道理的人。你有空跟他讲道理,还不如快跑——”

霎时间,牢房里,所有的人都炸了锅。

“这小子他妈的在说什么!他说这个人是谁?”

“妈呀,他竟然是‘昴四’将军,我们要倒大霉了!快来人啊!”

“救命——”

栏杆外一道寒光飘过,前面几个大叫的人瞬间倒了地。

锦衣人的袖口空空,但乔相宜分明见到他出了手,却完全看不清他到底用了什么招数。

锦衣人对身旁的黄衣人道:“你这次抓来的人,蛮有见识,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

乔相宜彻底懵了:“什么……?他是什么人?这些人怎么了?”

破烂青年大叫道:“他?他就是镇守西北边境的白虎营中最不讲道理、最心狠手辣的那位‘昴四’将军程昴星啊,其他人你见都别想见到,只有他闲的没事天天出来折磨人!真是倒大霉了,别管这些人了兄弟,你快跑啊——啊!”

*

外城,一片落叶卡在了窗缝里。

骨头在寒风中摘下了斗笠,悄无声息的潜进了路千河那屋。

“白虎玉佩都有特殊印记,你仔细看,这只白虎额头上有四道斑纹,代表他在‘七宿将军’中排行第四,即‘昴四’将军——程昴星。”

骨头喉结微动,身形似乎要和窗外的寒霜合为一体:“这位……程昴星将军很是特殊,出身名不见经传,据说十年前还是白虎营的一位无名小卒,后来被一位程姓长官收养,才改名叫‘程昴星’。”

“他出道的起点,便是‘天演城之战’。”

天演城一战,本是大周声称为援助夹在西北关外的啓卢部落参与的一次局部战争,对手是息鼓偃旗近十年的月凉国。

大周自觉胜券在握,只派了当时名声最为强盛的镇北将军“昴英”和他麾下的一只精英骑兵前去相援。

首战,镇北将军大捷,啓卢收复。朝廷大喜,立刻联合啓卢部落首领谈成条件,后加派军队十万,筑天演城,屯兵戍守,以同御外敌。

谁知一个月后,天演城十万士卒,全军覆没。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在‘天演城’中活下来的,又是如何继承上位‘昴四’将军昴英的头衔的。但他最出名的,还是在‘鼓啰坞’、‘飞云堡’等流放地留下的丰功伟绩……”

骨头说到这里,整个人像吞了一千根针般哽咽,“即‘祭祀开坛’,‘龟甲之术’,还有‘万人斩’。”

“沾染月凉邪祟之术屠戮流民?他不是大周的将军吗?这样做不会影响白虎营的名声?”路千河问。

随即,他反应过来:“不对,重点不在这里,白虎营应当是扎营戍守在关外,为何会出现在贺州城?”

骨头深吸一口气,似乎并不想回答第一个问题。

试想,一群搞不清血统也不愿归降充军的流民,在一片有争端的土地上,会引起什么骚动呢?

无非是争执不休,欺男霸女,骚扰边境百姓罢了。

当年百乱的西境众部落早已被各方吞并,这群刺头又不受各方势力待见,留着也是祸患。

程昴星一出世,便以一己之力承下骂名,解决了困扰大周、月凉、黎渊三国许久的边境流民问题,最多不过连累大周白虎营的名声,周国都视而不见装死,其他两国怕是感谢他都来不及。

“程昴星继承‘昴四’之名时,早期的确引起了一些风波。但消息大多被封锁,可能只有白虎营内部知道。”

“后来他依靠战功和威名崭露头角、站稳脚跟,时至今日,恐怕已经没人敢说什么了。只不过,民间百姓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丑八怪大魔头’——尤其是西境。”

骨头的语气终于冷静下来:“后面一个问题,便是我要提的。据我所知,并没有任何证据指明程昴星之前和贺州城有关系——他跟王郁沣,此前也并无来往。”

他继续道:“好像是失窃案之后他才出现在城内,而且,他并没有带白虎营的人。”

突然,俩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那日在城外遇到的黄衣人?”

“黄衣……”

两人几乎同时念出了关键词。

骨头:“我特地调查了那群黄衣人,发现他们既不像正规军队,也不像训练有素的禁卫,村口临时训练的童子军可能都比他们看起来守规矩。”

“如果是私募军队,不可能挑选这么一帮‘妖魔鬼怪’。何况他是白虎营的人,更没必要多此一举了。”

路千河突然想起,程昴星曾经似有似无地提过:那些训练有素的影卫,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他的脑海中,同时出现了那摸不着头脑的“黄金屋”迷阵,以及程昴星本人的轮廓。

程昴星此人,举止优雅、身形周正,看上去分明没有任何“邪祟之气”。

骨头:“联系这位之前的事迹,如果他本人并不是西境百姓传闻中的‘魔头’形象,我推测那些黄衣人——可能是他私下召集或资助的一些边境散修。”

“西境奇人异士众多,行事诡谲,且很多不属于任何势力,会所谓的‘邪术’并不奇怪。这些人看似散漫毫无秩序,谁给的利益多就听从谁的命令,但如果、如果同时为一人效力,实在是不敢想象……”

“所以……”听到这里,路千河忽然正色道,“总结下来,此人是个危险人物,对吗?”

程昴星为何会成为危险人物他并不想关心,他现在急需理清的问题,便是此人为何会挑上贺州城,以及他和七叔之间有什么纠葛过往。

还有,那个见缝就钻的乔相宜,是不是在内城,一头撞上了这位“魔头”织的网?

“小路,现在该你回答我了。”骨头对上路千河的视线,他一直在尽量掩饰那些发散的猜疑,“你们在内城究竟发生什么了?七叔为何,会惹上这号人物?”

路千河突然觉得这个故事有些熟悉,很像他儿时弃之不顾的那些传说。

那些悲欢离合他早听腻了,他发誓不再为那些历史的遗留问题掉一滴眼泪。

但他知道,方才的那些重重诘问,伤了他骨头哥的心。

他努力保持冷静,不愿再刺痛对方分毫,可还是忍不住揭开序幕。

“如果……我是说如果。”路千河沉声道,“这世上你最信任的人,对你隐瞒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你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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