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元京会武(十一)

乔相宜看了一眼,见那书生并无开玩笑的意思,这才将那木盒拿到手中打量了一眼——那只金边湖笔包装的好好的,低眉顺眼地躺在盒里。

他试探性地问了问:“我与阁下不过一面之缘,这样收礼不大好吧。”

那书童听了却不高兴了:“我们……家公子愿意送你东西是给你面子,你愿意收就拿着,有什么可纠结的?”

那书生立刻打断道:“绿儿,不得无礼。”转头对乔相宜道,“这位……道长,我初来乍到,不太懂‘鬼市’的规矩,只想多寻得几个护身灵物,想着在‘元京会武’时不要落入下风,便心急了些。再加上我为人……不太懂拒绝,因此买了许多不知道如何使用的物件。”

“说来惭愧,从我进入‘鬼市’起,遇到的人,只有嫌我买的少的,却没有提醒我买贵了的。要不是道长方才把我点醒了,我可能还在那边站着,纠结是买这个好、还是买那个好呢。”

闻言,乔相宜觉得这书生说话轻慢有礼、条理清晰,和想象中的冤大头不大一样。

此人初见面容清俊,比起寻常赶考的书生,语气中又多了一丝贵气和自矜,应该是打扮成书生,实际上是准备参加“元京会武”的世家子弟。

这书生虽然看着像世家子弟,但感觉和司徒善完全不同。司徒善的小白脸属于一种浑然天成,甚至偶尔还会露出一种憨直娇俏感,这是司徒善的可爱之处,但可爱的阴暗面是,造就了司徒善那一染就黑的混世魔王劲儿。

眼前这人,瞧着倒是挺出淤泥而不染的,谈吐也还算得体,但为人处世上,如他自己所说,有些过于被动腼腆,不懂得拒绝也就罢了,甚至被乔相宜多看两眼还会脸红。估计乔相宜要是不收这木盒,他也得呆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总之就是,这书生身上,存在着的一种淡淡的矛盾感。

只可惜“鬼市”的人,看到这种好欺负的书生,才不会跟他讲道理,从他带着灵玉进入这里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盯上了,因此乔相宜才好心提醒他一下。

乔相宜将木盒收入袖口,表示自己先收下,但无功不受禄,等会得找件东西同他交换。

那书生点了点头,这才松了口气——可见这一路,他都是紧绷着的。

想到这里,乔相宜便邀他同路,表示可以给他做做参谋,防止等会再被坑。乔相宜问道:“我方才不小心听到,阁下是‘飞星剑派’的人?”

闻言,那书生愣了一下,旁边的书童脸倒是一黑,上前挪动了一步。

乔相宜:“抱歉,耳朵比较灵,不是有意要偷听的。”

那书生连忙让那书童退下,道:“不是不是,我们不是飞星剑派的人,只是在飞星剑派有几位朋友罢了。”

乔相宜心道:那就难怪了。难怪他身上佩的是短剑,不是飞星弟子常佩的长剑。若是飞星剑派的门客,对“鬼市”不熟悉,也就不足为奇了。

四大仙门中,除了“飞星”地处江南,其他三个门派——“白露”、“幻海”、“容音”都位于京畿地区,想来如果是这三个门派的弟子或门客,应该常来元京,不可能不知道“鬼市”,自然也就不可能被坑。

“也就是说,阁下是江南人氏?”乔相宜自来熟道,“但完全听不出江南口音。”

由于乔相宜的母亲方月亭,她是移居到泾西路的江南人氏,乔相宜小时候是能听得懂一部分江南方言的,但他并不会说。再后来,离开风和观后,他便只会用大周的官话了。眼前这位书生给他的感觉,也是听不出口音的那种,不禁让乔相宜感到一丝亲切。

“那个……”书生顿了顿,“不瞒您说,我……其实是元京人氏。”

“元京人氏?”乔相宜有些惊讶,正想跟这书生再聊上两句,便听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对他喊道:“乔兄,你去哪儿了?”

那声音又道:“我方才在那边转了一整圈都没找到你,还以为你去寻别的热闹了。乔兄,你看我淘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司徒善是看到乔相宜的背影才追过来的。

乔相宜大老远对司徒善挥了挥手,奇道:“咦,他不是啥也没带吗?怎的手里还拿了东西?”

与此同时,乔相宜身旁的白衣书生,身体突然僵硬了一下。

乔相宜以为是他性格腼腆害羞的缘故,便道:“没事,是我朋友来找我了,阁下不介意的话,等会不如结伴同行?”

那书生摇了摇头,往旁边挪了挪,乔相宜以为他不愿意,便不再强求。想着等会再追上他,送他个回礼就好。

即使来“鬼市”之前特地乔装打扮一番,司徒善也完全低调不起来。他的手上提了一只似龙非龙、似凤非凤的木头装置。

乔相宜瞧着也新奇,上前两步去接他,道:“你这东西是哪来的?看着不赖嘛。”

“那是,我在那边跟他们玩游戏换的。”司徒善指了指他过来的方位。

此刻,“鬼市”与“倚货居”的相接的隘口,有几个人聚集在流动摊位旁,热闹的讨论着什么——这个项目在民间叫“比大小”,也就是赌钱的意思。到了“鬼市”,赌注则是从钱换成了“物品”。

乔相宜:“等等,比大小?你哪来的赌注?”

“你不是叫我身上不要带值钱的东西嘛,于是我把你先前送我的纸人拿去当赌注了,不然我手痒也只能干看着了,太无趣了。”司徒善抬手轻轻一拧,那装置上“龙”的眼睛顿时“骨碌”转起来,脸上还挂着两片腮红……瞧着,很是喜庆。

他道:“我赢了三场才换的这个,乔兄,你看值吗?”

乔相宜心中一咯噔:司徒君……我给你纸人是方便以后联系的,你倒好,还没用上呢就拿去赌了!

他不会真的以为那个是拿来玩的吧。

心想:要是再不把这些来龙去脉跟司徒善解释清楚,隔天还不知道会发生啥呢。

司徒善见乔相宜不回话,以为他生气了,忙上去安慰道:“啊,不好看吗?你要是觉得不值,我再换回去!乔兄你且等等……”

正在出神、想着怎么跟司徒善解释的乔相宜一怔,这才发现方才的书生和书童根本没走远,像在注视着这边,一边看还一边攀谈。

书童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脆生生中还带着一丝咬牙切齿:“小姐……你听出来了吗?他好像是……那个人。”

……小姐?

乔相宜隔了一段距离,却分明将书童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看见方才还怯生生的书生脸色一变,突然冲了上去,将不远处一个人影拦住了——等到乔相宜意识到什么时,只看见了,那把缠着蓝色流苏的短剑,生生架在了司徒善的脖子上。

……什么情况?

司徒善吓得将手里的东西直接摔在了地上,喊都没来及喊,便听到一声冷哼:“……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这声音的来源,便是一改之前腼腆内敛形象的白衣书生。

乔相宜:“……”

他不是不懂得拒绝吗?他不是看人还会脸红吗?怎么碰见司徒善,便成了一把凶刃了?

这是哪门子仇?乔相宜简直怀疑方才与他说话的那个书生是假的。

等等,不是书生……是小姐。

乔相宜一拍脑袋,才终于将这一切串联起来——他终于想起为何之前觉得这书生很熟悉了。

他分明是见过这位“书生”的。

那日坐在天香楼二楼,冷眼将司徒善扔下去的那位……头戴银簪的王家小姐,叫什么来着?

想起来了,叫什么饮水思源……王思源。

只不过那日离得太远,他就只记得那日楼上的女子声音清丽,长相周正,扔人下楼时丝毫不留情面,语气还有点桀骜不驯,其他印象就都很模糊了。遇到这书生时,脸肯定是对不上,说话腔调也对不上,能认出来才有鬼!

敢情这模样清俊的书生,就是女扮男装的王思源本人。

难怪那书生回答问题怪怪的,敢情是怕被认出来!

那被称做“绿儿”的书童——哦不,侍女,也立刻上前,立在王思源身侧,道:“我就说是他,不会有错——别以为换件衣服我就认不出来了,上次的帐还没跟你算完呢!都是你,要不是你闹那一出,我们家小姐也不会被责骂关禁闭,哪里都去不了,你竟然还敢出门晃荡!真是苍天无眼。”

后半段,明显是对着司徒善说的。

司徒善哪能想到冤家路窄,在这也能碰见,他对王思源的那点好感早被消磨殆尽了,如今又被事主拿剑抵着着性命,于是干脆白眼一翻,咬牙道:“算什么账?你不是都将我扔下去了吗?……还嫌不够?”

他急忙用眼神向乔相宜求救。乔相宜怕他们引起更大动静,一挥袖,将架在司徒善脖子上的短剑弹开了。

蓝色流苏掉落在地,王思源身体一震,警戒地望向乔相宜。绿儿赶紧扶住她,道:“你这道士,怎么跟这臭男人站在一边?我道你是好人呢,原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乔相宜:“……”

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人的是你们好不好!

他立刻将司徒善拉至身后,却见王思源不知道是气不过还是怎么,捡起地上的短剑,抬手就向这边袭来,哪有一丝一毫斯文书生的样子……

乔相宜从袖口拿出扇子一挡,这一挡不要紧,他新做的扇面都被王大小姐的短剑戳烂了,他叹了一口气,准备收手,却见王思源又一招杀来——

乔相宜躲闪不及、步步后退,司徒善见他落于下风,忙着上前要替他抵挡,谁知乔相宜突然径直上前,与此同时,王思源手中的短剑凶狠地落下——落在了乔相宜的手臂上。

司徒善喊道:“乔兄!”

王思源吓得动作一收,已是来不及……但预想中的血光没有出现,乔相宜抖了抖袖口,面色怪异,忽得从撕烂的衣料处露出一个包装精美木盒来——正是王思源作为“书生”时送他的“见面礼”。

乔相宜甩了甩肩膀,大言不惭道:“还好这里藏了东西。要不然,方才那一剑,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还得多谢阁下的‘礼物’啦。”

这句话,是对着神色慌乱的王思源说的。王思源听了以后,动作一怔,手心的蓝色流苏颓然落下,眼角露出一抹鲜嫩的红。

她这是……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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