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的,不行的,魔只能被修仙者炼化,凡人是杀不了的。”穆江红着眼眶看向黎山村的人一个又一个死去。
他将身后的剑鞘解开放在地上,咬破自己的手指,而后在剑鞘上画符。
“凡人穆江,求剑护世,顺以其志,斩杀渊魔!”
穆江心跳如雷,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剑鞘的反应。
然而一道微弱的金光在剑鞘上一闪而过后,便再也没了反应。
这山果然隔绝了外界的气息吗?
他望向身边泣不成声的妻女,又不死心地咬破另一只手。
“凡人穆江,求剑护世,顺以其志,斩杀渊魔。”
穆江目眦欲裂——这次甚至没有金光出现。
“凡人穆江,求剑护世,顺以其志,斩杀渊魔。”
“凡人穆江,求剑护世......”
“凡人穆江.......”
他一遍又一遍地画符,手指都没了知觉。
山屿不敢看渊魔吃人的场景,也死死盯着那把剑鞘上的符咒,几乎烙印在她的心里。
“呜呜....”
穆江糊满血的双手被另一双泛着青白色的手握住。
他失魂落魄的抬眼,梨恩泪眼婆娑的向他摇了摇头,无声的张口:“没事,没事。”
不知何时,狸山村只剩下了他们一家。渊魔忌惮地看向那把剑鞘。
望着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渊魔,穆江抚摸妻子的脸惨然一笑:“还能保一人。”
听到此话,梨恩蓦地笑起来。
她低头亲了亲山屿冰凉的额头,穆江也抚摸着她的头。
“爹,娘,保妹妹,保妹妹。”山屿察觉到父母的想法,哭着摇头。
穆幸早已醒来,破天荒的不再吵闹。
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姐姐看,见她哭得伤心,用小手摸了摸姐姐的眼睛。
“姐姐乖,姐姐乖。”
穆江颤抖着手,在先前画的符上添了几笔,后将剑鞘塞进女儿的怀中,像平日一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爹,我不走,让娘和妹妹走,让娘和妹妹走。”山屿嘶喊着想将剑鞘拿开,却被父亲紧紧的铐住无法动弹。
“山屿,你活着,黎山村的人便还活着,我们也活着。好好活下去,我们永远在你身边。”
穆江坚定地看向女儿,然后念出了那句咒语。
“以江残骨,换女平安,求地母,借鞘移位。”
他抱着妻子和小女儿安然闭上眼。
山屿的眼前骤然颠倒。失去意识前,她听到了妹妹的哭喊声。
“糖葫芦,糖葫芦,两文钱一串......”
“牛肉面,四文钱一碗,客官,要来碗牛肉面吗......”
喧闹的小镇上,无人发现远处的树下突然躺了个人。
枯黄的落叶慢慢飘落,最后落在了少女脸上,山屿缓缓睁开了眼,身边的喧闹提醒她已不在熟悉的黎山之中。
山屿浑身发寒,拿起剑鞘缓缓站起身。她望向不远处热闹的摊贩,耳边仿佛还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她不知到这里是哪,黎山村的人少有外出,比起出远门,她跟喜欢在山间和行侠追逐打闹。
她向闹市中跑去,沾着血的衣裳格外引人注目。
“这位大叔,有魔物吃了我家人,您是修仙者吗,您能救我的家人吗?”山屿拽住一个壮实的男人,急切的问。
“去去去,又是个疯子,世上哪来的修仙,谣言你也信。”他一把推开了山屿,嫌恶的拍了拍衣服。
山屿赶忙爬起来拦住另一人。
“这位姐姐,您知道修仙者吗?有魔物进了我们村子,您知道谁能去救我的家人吗?”
“抱歉啊,我没听说过什么修仙者,你去问问旁人吧。”
山屿问了许多人,但无一人知道修仙者的存在。
她哭着跪在路中间,不停的磕头:“各位好心人,救救我村子里的人吧,有魔物进了我们村,我父亲说只有修仙者才能杀了它们,求求你们了......”
“小姑娘,你说的修仙者,魔物,我们听都没听过,你是哪个村的啊?”
一个婶娘看她实在可怜,尽管认为山屿是个疯子,忍不住上前询问。
“我住在狸山村,就在狸山里面。”
“狸山?你听过没?”大娘询问身旁的人。
“没有。”
“我也从未听过。”
山屿惶然抬头,这周围竟没一个人知道狸山村。
原本聚集在她身边的人都已散开,认为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的确得了失心疯。
山屿迷惘至极。她甚至在想这是不是一场梦,只要睡过去,醒来就能闻到阿娘做的饭香,听到阿爹的训斥声。
“这的人是不知道修者魔物的,只有向东才能寻到修仙者。”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山屿转头,发现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她眼里迸发出了希望。
“爷爷,您知道修仙者吗?这附近难道一个都没有吗,为何所有人都不知道?”
“这里不仅没有,他们连修仙为何物都不知道,但你若往东边走,就不一样了,东边,那可是遍地修仙者。”
“东边,日出而升的地方,有座浮在云中的宫殿......”山屿喃喃道,她想起父亲讲的故事。
父亲说过,浮山宫,人才辈出,是修仙第一世家,许多修仙者梦想拜师的地方。
“小姑娘,你只知浮山宫名扬天下,却不知这偌大的修仙世家,实际都是烂心肠的伪君子!”
老人似是气极了,胸膛一起一伏,脸上的皱纹似干枯的河床,历经人世间的风霜。
他曾经有个哥哥。
兄弟二人自小便无父无母,经过几十年的打拼,合伙在乌城开了一间客栈。乌城虽离浮山宫较远,但也是浮山宫的管辖之地,因此修仙也广为流行。
东边多是有灵根之人,但有灵根的人生的孩子也有可能是普通凡人。
这些凡人每年都要上供许多钱财和药材给那些修者,来换取他们的守护。
有一日,他去地窖里拿东西,还未出去便听到啃食骨肉的声音。他胆战心惊地看向缝隙,看到一个魔物正在吞吃他的哥哥!
这里怎么会有魔物?他躲在地窖里恐慌极了。
他本想等渊魔走后去寻修者的帮助,却未料到浮山宫的修仙者就在他哥哥的身后。
“他们毫无救人之意,只不耐烦的说:‘吃完这一个你就将炎草给我们’。那一刻我才知晓,修者竟然与魔物达成了合作,来换取他们要的东西!”
说到这里,老者痛苦不已,跪在地上狠狠用手捶地。
“他们这群畜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后便设了法阵送那魔物离开,我原以为浮山宫这样的正义门派,定不会放任弟子如此作恶,于是我便求到了三长老虚正仙人那。”
“那个虚伪小人,听了后面露不快,竟要杀我灭口!若不是我有我兄长曾经给我的符咒,遁地离开了那里,我早就没命了。”
说罢,面前的老人开始痛哭,一直念叨着对不起,像是疯了一样,边扇巴掌边骂自己是个懦夫。
来到这个地方后,他将这件事到处宣扬,却发现这边的人根本不认识什么浮山宫,只觉得他是个异乡的疯子。
他往东边走了很久,一路上乞讨,快到东边的乌城时,却发现必经之路上有个巨大的法阵。他的兄长看过其他修士修行,身上没有灵根但依旧摸出了些门道。
他告诉弟弟如何能瞧出法阵。
老者经过多日观察发现,有灵根的人才能经过这道法阵,没有灵根的人到了法阵里,就会忘记出行的目的,直接原路返回。
然而他身上并无灵根,他害怕经过了那个法阵,自己就会忘记兄长的死,忘记浮山宫所作的恶。
于是他又回到了这个偏远的西方小镇,无望的等待其他的修仙者。
可等了几十年,也未曾听闻魔物和修仙者的消息。
直到今日,这条路上凭空出现了个陌生的孩子,像当年的他一样四处祈求修仙者的帮助。
山屿听完老人的话,只觉得万念俱灰,她不知道灵根,但也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去往东边的艰难,甚至还有可能忘却所有。
没了记忆,到时她便真的一无所有了。
“那爷爷,你知道狸山吗,我想回家看看,万一有人活下来了呢?”
老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些年我在西边走了许多地方,年轻时也走南闯北过,都没有听说过狸山。”
山屿失望地告别了老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她走出了这个喧闹又安全的小镇,来到了荒无人烟的野外。
直到天黑,她才看见了类似于山的轮廓。
月光暗淡,她无法确认那山是否是狸山,但她还是怀着希冀跑了过去。
然而绕了许久,她都没有发现通往山里的路。
这些山仿佛密不透风的墙,将山屿拦在外面。
山屿看了两次太阳升起,问了无数过路的行人,如今已经筋疲力尽。
她的嘴巴干得流出了血,肚子也饿的隐隐作痛。
月亮升起时,她跌躺在地上,绝望地想不如就饿死在这,在地下与家人团聚,她缓缓闭上眼。
突然有湿润的舌头舔在她的脸上。
“汪汪。”
山屿骤然睁开眼,浑身是血的行侠叼着一个冷硬的包子凑向她的嘴边。
她愣了一瞬,抱着行侠嚎啕大哭。
看到从出生起就陪在她身边的行侠,山屿已死的心又开始跳动。
行侠还活着,那其他人呢,是不是也在狸山村等她?
山屿吃完肉包子后,行侠先她一步走在前面,示意她跟着。
山屿跟着它弯弯绕绕,最后进了一个封死的山洞,里面有一个长相似猫的石头。这石头不算大,藏在杂草里,寻常人很难发现。
行侠坐在石头前叫了三声,山屿面前白光乍现,再睁眼,她已经在狸山村中。
狸山村还在下雪,今日是第四天。她颤抖着抱紧行侠,向后山走去。
路上空无一人,魔物好似都走了,地上积了厚厚的雪,一点血迹也没有了。
村子里寂静的令人心里发慌。山屿来到后山,发现连一个尸体都没有。
最后,她停在了一个被雪半掩的竹筐前。
这是父亲编织的竹筐,平日里用来背行侠和妹妹,里面还有母亲亲手织的小被子。
竹筐旁边还有把斧子,露出锋利的一角,刺进山屿的心底。
她再也忍不住,伏在雪地上失声痛哭。
狸山村真的只剩下她一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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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风雪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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