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赶到锁崖镇时,其他三名禁军已经在客栈等候多时了。
“展大人,金明寨失守,除元昊诡计多端外,尚且另有隐情。”
展昭捏着茶杯的手突然握紧,他抬眼看向罗振,眼神中有几分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什么罗振没有看出来,他只觉得,展昭跟在京城里时不太一样了。展昭挑了挑眉,示意罗振接着说。
“我等三人到了金明寨,遍访村寨,终于寻到了李彬部残兵,据他们所言,西夏军攻打金明寨之前,军中便流传出李彬将军与元昊相约叛宋的言论,甚至西夏人还将书信、锦袍送到了中军大帐,自那日起军中流言蜚语更甚,以至于军心涣散,而此时,钤辖卢守勤大人却力主议和,而后西夏军派出士兵假意投降,李将军本欲将降兵遣送南方,可在卢大人多次劝说之下,李将军便将降兵收编。当天夜里,西夏军攻城,降兵大开城门里应外合,李将军欲率军死战,此时,卢大人牵来战马,哪知那马又老又残,李将军出城不过数米,便落下马来,西夏军随即将其围住,李将军战敌不过,兵败被俘。军队被打散了,卢大人也不知所踪,后来听说李将军以死报国,卢大人则辗转到了延州城。”
“照你这么说,这个卢守勤,很有可能就是致使兵败的关键所在?”见罗振点头,展昭眉峰渐渐聚拢,他面上虽不见怒意,捏着茶杯的手却不断握紧,展昭颔首不语,三名禁军也不敢说话,一时之间,房间里静的出奇,突然,只听“砰”的一声,罗振抬眼望去,展昭手中的茶杯,碎了,瓷片掉落在地,鲜血顺着展昭指缝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
程黎见展昭的手被瓷片划伤,正欲上前替他包扎,却不防展昭突然将右手紧握成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食君之禄,不思匡君辅国,反助逆贼攻城,致使数万将士毁于一旦!此等罪行,罄竹难书!”
房中三人面面相觑,在他们印象中,展昭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相识这么些年,也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明日一早,赶赴延州,程黎、周昉暗中查访,盯紧卢守勤,如证据确凿,即刻逮捕归案,如有差池,便是你等怠忽失察,本官决不轻饶。罗振随我去见范雍,我倒要看看,三川口一役,他给我什么解释。”
展昭说完,扔下手中碎瓷片拂袖而去。
罗振忙追上去拦住展昭,他记得展昭先前便说过,此番西进,是受皇命暗中调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暴露身份,可如今盛怒之下,他竟要亲自去到范雍府上兴师问罪,倘若因此而打草惊蛇,恐得不偿失。“展大人,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展昭闻言顿住脚步,他紧了紧右手,掌心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他不由得皱起眉,深吸一口气后缓缓闭上眼,就这么伫立在廊上,许久,才低声道:“回去歇着吧,明日再议。”
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间里,展昭呆呆坐在桌前,任由罗振替他包扎伤口。
自己这是怎么了?平日里自持稳重,怎么近来越发控制不住情绪了?几位将军含冤负屈,数万将士埋骨青山,人心是肉长的,又岂会不痛?若是颜卿在,想必是又要说自己不顾大局,只怕会打虎不成反被狼咬了。想起颜卿,展昭感觉仿佛碰到了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脸上不自觉漾起了一抹不可觉察的笑意。
收起药箱,罗振转身就要去清理地上的碎瓷片,被展昭抬手拦住,“我来吧。”
“大人,你……”
展昭摇头笑笑,“今日若非你及时劝阻,只怕我一时冲动,会坏了大事啊。”收好碎瓷片,展昭递过去一杯茶,示意罗振坐下。罗振接过茶,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问道:“展大人一向处变不惊,今日,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
展昭暗叹一口气,抬手揉揉眉心,应道:“近日来,心绪纷乱。”
不知为何,罗振在听到心绪纷乱四字后脑海中却突然闪出一个名字,颜卿。他被掉回京城入禁卫军不过四年,还真不知道颜卿是何许人也,但一路西进以来,他却时常听到展昭梦中呓语,喊的好像就是颜卿。
“展大人可是心头挂念着什么人?”听到罗振发问,展昭很自然点点头,是啊,他心里挂着含冤而终的郭遵,挂着逍遥法外的卢守勤,还挂着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正自想着,又听罗振问道:“展大人年近而立却尚未娶妻,可是也与这人有关?” 展昭本念着宋夏之战,却没想到罗振问出一个尚未娶妻,还来不及解释就被茶水呛得连连咳嗽,好不容易止住喉中异样,他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罗振,这小子,年龄不大,心眼儿怪多,这都是在问些什么呀!亏自己还一本正经想了这半晌。
见展昭激动地水杯都差点撞翻了,罗振只当是自己猜中了展昭心事,竟裂开嘴笑着说道:“大人,这人是叫颜卿吧,哎,她是哪里人士,年方几何?”展昭不自觉拧起眉,没好气地应道:“这与你何干?你问来作甚?”
罗振一拍大腿,“哎呀!哈哈哈,真有这人啊,难怪展大人梦里老是喊‘颜卿’,嗯,等回京以后啊,我……”罗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展昭厉声打断,“你什么呀?脑子里成天想些无关紧要的事,你来跟着我来查案的,不是来做媒婆说亲的!小小年纪,管那么多干什么!”
罗振撇撇嘴,小声嘀咕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是你自己说的心绪纷乱。”
展昭闻言无奈至极,他长叹一口气,又坐回桌边,应道:“国家正值多事之秋,我哪有心思想儿女私情?我是在替战死的将士不值啊……”
两相沉默片刻,还是展昭先出了声,“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明日随我去嘉岭山。”
天色渐渐暗下来,颜卿一行也终于进了熙州城。
侍从替颜卿整理好床铺便下去休息了,只留下宋氏兄弟还在颜卿房中。宋子墨二人正要告退,却被颜卿叫住,“这是什么?”刚刚接过颜卿外衫的宋子渊偏头一瞧,自家少主手中像是捏了一份名单,他也没多想,只抱着衣服朝衣桁走去,可颜卿接下来的话却使他顿住了脚步。
“可是自襄阳王府得来,为什么会有展昭的名字?”宋子墨被问得一头雾水,连忙上前接过名单,宋子渊听见展昭二字后也急忙迈步走到桌边,看着宋子墨手中那一方纸,随口便念道:“杨琨、郭遵、展昭、苏岑、江涛……这像是一份名单啊,那这些人和襄阳王会有什么关系?”
一时之间,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宋子墨,只看得他一阵不自在,他连忙辩解道:“这……我也不知道啊。”宋子渊一脸狐疑,问道:“这不是你带回来的吗?你怎会不知?”
“这……我……”宋子墨皱起眉头不住地绕着脑袋,很努力地回想夜入襄阳王府的一切,片刻后,他应道:“少主,属下当真不知,这东西,属下也是头一回见,冲霄楼内机关重重,属下几次进入都未能探得玄机,只是在暗格里发现了那份地图,更别说什么大宋官员的名单了。”
听闻宋子墨的叙述,宋子渊猜测着应道:“难道,是舍弟泄露了行踪,有人刻意将这份名单放入了招文袋中?”此刻的颜卿已经不想深究这名单是如何来到自己手中的了,她只听到了宋子墨所言“大宋官员”几字,是啊,展昭是大宋的官员,不,他还是禁卫军。目光再次定格到那份名单上,她紧盯着“郭遵”二字,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连忙抬起头看向宋子渊,问道:“三川口战败后,阵亡的将领叫什么?”
宋子渊偏头想了想,应道:“好像是……刘平、郭遵。郭遵?”宋子渊有些不可置信地拿过名单,再次确认下,果见郭遵的名字赫然在列,“难道,展昭上了战场?”
颜卿摇摇头,她抬手取下发髻上的簪子在指间摩挲着,沉吟片刻后,沉声道:“襄阳王的爪牙,已经延伸到了西夏。”放下发簪,她亲统一口气:“你们可还记得,早在辰州之时,我等就发现襄阳王避开了中央,暗中置换官员,并且私通辽国。如今,子墨又探得襄阳王私自于属地屯兵,而郭遵,恰巧又死在了宋夏战场之上……有些事,你我都早已料及,大宋皇帝又如何会想不到?”听罢颜卿一席话,宋子渊恍然大悟,“少主的意思,是大宋皇帝早已生疑,只是缺少确凿的证据,所以暗中派遣官员查证,而襄阳王……只怕朝中党羽众多,他已然洞悉皇帝所为,这才有了这份名单。如我所料不错,这名单上的人,应该都是御前禁军。”
“照这么说,那展大侠岂不是被襄阳王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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