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怔住了。
“古代先贤中不乏功绩斐然的女子,当然也有过女子当政的先例,既然如此,我也可以。”陈之瑾没有理会对面男人的沉默,自顾自的说着。
人们总说女子应该遵从父道夫道,守着三从四德过完痛苦的一辈子。哪怕她贵为朝中长公主,也不能从中摘出。嫁人前忌惮皇帝,嫁人后委身夫婿,她与那乡间妇人又有何区别?或许她不够聪慧,但深知自己仗着虚无缥缈的宠爱和名头肆意妄为、嚣张跋扈,才是愚蠢之举。
陈之瑾抬眼,暖黄的灯印在她脸上,明明是笑着,沈煜却后知后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对陈之瑾来说确实是不一样的,但这点独特,还不足以触碰她的内心。假使未来两人站在对立面,陈之瑾给他的,不会是柔软的手,而是冰凉的刀刃。
“殿下……”
“打算揭发我吗?”陈之瑾把玩着杯子,打断了沈煜的话。想想也是,正常人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说辞,大概都会是这样的反应吧。
“怎么会?”
沈煜慢慢笑起来,他的尾音上调,轻飘飘的略过陈之瑾耳畔。如水的眼眸中此刻摇曳着火光,薄唇轻启:“陛下想做什么,臣都会支持的。”
他换了称呼。
陈之瑾挑起一边的眉。
两人对视,不约而同的笑起来。没人知道,就在刚刚,这里结束了一场短暂又充斥着野心的对话。
瓷杯相碰,清脆的一声响,搅散了这沉静的氛围。酒液滑入喉间,沈煜盯着陈之瑾,他想问原因,却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他该问的,至少不是现在。
他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有些模糊,沈煜垂下眼,开始思索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迷恋她。
不可否认,起因是很俗套的一见钟情。但他想就算是换成别人,在当时的情境下也会不可自控地心动吧:向下弯的眉、抿起的唇,还有翘起的水润的眼,像清茶一般,初尝无味,却余香满溢。不过仅靠皮囊而维系的感情总不会长久,更让他着迷的,是她的坚毅,她的懵懂,还有此刻的......沈煜的目光划过陈之瑾的脸,他眯起眼,脸上泛起红晕。
与清冷完美契合的疯狂。
陈之瑾安静地咀嚼着,平静如水,好像刚刚那个语出惊人的不是她。只不过觥筹交错间,陈之瑾到底是喝多了,她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沈煜站起身,飘动的衣物与桌角擦过,发出“簌簌”的响声。宽厚的手掌覆上已经半睡半醒的少女的发顶,安抚似的顺着发丝滑下,长臂一伸,便把陈之瑾抱在打横抱在怀里。陈之瑾费力地抬眼,看见熟悉的脸,放心地睡去。动作透露的信任,让沈煜欣喜若狂。他小心翼翼的,仿佛怀里是什么珍贵物什,见怀中人熟睡,柔软的唇瓣才轻轻印上她的额头,唇吻翕合间,低声呢喃道:“睡吧,殿下,我在呢。”
街上的人散去了不少,清逸和梁诀一直待在楼下。梁诀有心和清逸搭话,但他有个毛病:一紧张就说不出话,就算他内心戏再多,嘴里也放不出一个屁来,急得他心里冒火。清逸也不是健谈的性子,她隐约能察觉到对面的男人有话要说,但始终没等到。于是两人交换了名字之后就面对面坐着,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宛如陌生人。
见沈煜抱着陈之瑾下来,清逸搁下筷子上前,从沈煜怀里接过陈之瑾,冲他点了点头,感谢他帮忙照顾她家殿下。沈煜温和地笑着,对清逸冷淡的态度视若无睹。四人走出门口,沈煜瞧着清逸把陈之瑾抱上马车,要搭手,被清逸礼貌拒绝了。马车离开了,留下一地的尘土。待一点影子都看不到了,沈煜才登上自己的马车。
“尽快回府。”
“是,主子。”
马蹄声响起,沈煜靠着软垫,眼眸微沉,思考着什么。为了抄近路,车厢一晃,拐进了一个有些偏僻的巷子。然而还未走多远,突然从窗外传来马儿受惊的嘶鸣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梁诀紧绷的嗓音:“主子,有些小麻烦。”
“嗯?”
“前面被人堵住了。”
“能解决吗?”
“嗯,人有点多,不过尉迟和连赫马上来,没什么问题。”
“速战速决。”沈煜皱着眉,他有事要找沈邱衡。
“是。”
梁诀安抚住不断呼出粗气的马,冷眼看着前方。他不用回头都知道,后方也有一大批人。
厚重的乌云一点一点散开,惨白的月光便像银色的薄纱披在那乌泱泱一片堵住了巷子的黑衣人身上。每个人无一例外都只露出眼睛和持刀的手,眼底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些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梁诀跳下马车,一手拍拍马脖子,一手搭在剑柄上,与对面的人进行着无声的对峙。
太安静了,静到梁诀能听见自己沉稳的呼吸声。拇指轻拨,刀刃已出鞘一寸,忽然,一道清亮的少年声音从高处传来,打破了这份肃杀冷酷。
“诀哥!”
一身金黄色圆领长衫的少年蹲在屋檐上,旁若无人地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向底下的梁诀用力挥手。一旁穿着藕荷色衣裳、抱胸站着的男人挑了挑眉,吹了个轻挑的口哨。
“哟,还没打起来啊。早知道来的再慢点了。”
梁诀一扫方才的冷漠,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他仍盯着前方的人海,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
“既然来了就快点下来帮忙,别站在那儿光看着。主子急着要回去,要是耽搁了,小心主子罚你们。”
闻言,尉迟襄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他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角,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赫哥……”
连赫往旁边挪了一步,抽出自己的衣摆,然后一脚踢上尉迟襄的屁股,把人踢了下去。
“下去吧你。”
尉迟襄没防备,哇哇叫着就这么掉了下去。但就在他双脚触地的一瞬,脚尖用力,身子就变了个方向,冲向那片黑色。他的速度极快,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金黄的残影。连赫也潇洒地落地,随机摆出了一个帅气的姿势。
无人理睬,只顾打架。
连赫蔫了,于是化愤怒为力量,拔出了背后的重剑。
他的速度比不上尉迟襄,但有着远超寻常人的力气。男人不紧不慢地走着,那重剑被他抗在肩上,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
先行的尉迟襄吸引了大部分黑衣人的注意力,立刻警铃大作。奈何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黑衣人连刀都还没拔出来,前一刻刚注意到他,后一刻就被抹了脖子。连赫站定,看着自己被层层包围,他挑衅一般地撩起刘海,送了个飞吻出去:
“哥哥我来陪你们玩玩吧~”
持剑的黑衣人虎躯一震,鸡皮疙瘩落了一地,随即握紧手里的武器。
被包围的男人手里的武器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像是加大加重版的长剑:剑身通体乌黑,剑柄处被粗布绑着,看上去格外笨重。为首的黑衣人向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这人手里的东西笨重,一起上,他肯定来不及反应。
两个呼吸落下,本来如雕塑般的黑衣人一起冲向了连赫。连赫咧着嘴,手背上青筋突起,协着劲风抡起了重剑,心情愉悦地大笑着说:“哥哥的剑虽然重,可它并不会成为我的累赘哦,小宝贝们~”
为首的黑衣人心头一跳,几乎瞬间意识到了连赫的不对劲,想撤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柄巨大的重剑被连赫握在手里,速度丝毫没有因剑的重量而迟缓,反而像普通人用轻薄的长剑那样利落。那些扑上去的黑衣人无一例外全都被拦腰斩断,死状凄惨。
剑刃一转,深深插进地里,连赫拄着剑柄懒散地站着,脚下的泥土已被血浸透。梁诀甩掉剑上的血珠,插入剑鞘内,站得笔直,从袖袋里掏出一把瓜子递给连赫。两个人就这么站着,观望还在苦苦奋斗的尉迟襄。
“你猜他什么时候能解决完?”
“嗯……也许再过个小半盏茶的时间?”
“我觉得有些久了。”
“那你去帮他。”
“……突然觉得不久了。”
还在人群里的尉迟襄欲哭无泪。
他很讨厌血腥味,这么多人,哪怕每个人只留几滴血,也足够他难受的了。更别说连赫那暴力的砍法,内脏都掉出来了啊喂!
连赫磕着瓜子,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问梁诀:“主子那边呢?你怎么过来了?”
梁诀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慢悠悠地说:“我本来守在马车边上,解决后边那些渣滓。但是后来有人从后方偷袭了那些人,那些人跑了,我就来帮你们了。”
“知道是谁吗?”
“太黑了,没看清。”梁诀摇摇头。
连赫微拧着眉,实在想不出什么,便催促梁诀:“你不是说主子有事要赶紧回府吗?快走快走。我和尉迟等会儿就来。”
“行,完事之后记得找人打扫干净。这么血腥,怪吓人的。”梁诀点点头,翻身上了马车。车轮轧过地上的血迹和残肢断臂,带着车帘晃动。然而还没走多远,他便察觉到些许不对劲,梁诀拧眉。
这车也太轻了。
他猛地挑开身后的车帘,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小案上的茶还微微冒着热气。
感觉情感写的不太好(对手指)
会继续加油的,请各位多多包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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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连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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