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说干就干,第二天就背着背篓上了集市,她把那些珍珠用手帕都给包起来了,贴身放怀里揣着,按着唐实说的,在集市上找到了一间不打眼的杂货店,问了下老板收不收淡水珍珠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那珍珠给捧了出来。
那老板起初没多在意,看到陈老太拿出来的珍珠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吸了口气,个个圆润饱满,又闪又亮,这是难得的高品质珍珠啊。
老板清了清嗓子,“你看七十块钱怎么样?”
古时有“七分珠,八分宝”之说,一般六毫米以下的珍珠,太小了打磨太费功夫,所以也不被列入珠宝级珍珠的范畴,七至九毫米为是最合适也最顺销的,一般价格不会太高,十毫米以上的珍珠已经很难得,更别说她拿出来的这些珍珠目测就有十五毫米以上。
这已经是难得的宝贝了。
七十块?陈老太表面上还是很平静,但背地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打从出生起,到嫁人生了七个孩子,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但陈老太还是没拍板定下来,虽然说这家杂货店是小儿子介绍的,但俗话说买东西要货比三家,卖东西也一样,陈老太又去其他杂货店问了下,其中一家说不收这个,另一家杂货店看她是个老太太,就只给了四十块的价钱,还硬拉扯着陈老太问她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这珍珠是哪里来的,陈老太哪里见过这阵势,忙揣着那珍珠飞快的跑了。
回到一开始的杂货店,那老板十分爽快,从柜台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钱匣子,数出七张拾元面额的纸币给她,才接过那珍珠清点起数目来。
陈老太看着老板小心翼翼的接过那珍珠,忍不住叹了口气,恐怕这辈子都再见不到这么好的珍珠了。
要不是家里缺钱,把这些淡水珍珠留给几个孙女当嫁妆,那才叫压箱底的宝贝呢。
但随着陈老太踏出杂货店的大门,热乎的钱就放在她怀里,她的那点叹息很快就被激动给取代了。
七十块钱呢!
这都能买上一千斤高粱都不止了!
到家后,全家人得知了这些珍珠竟然卖了七十块钱,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老太按照事先说好的,每一房分了十四块钱,十四块钱啊,妯娌几个捏着这钱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背地里,陈老太又偷偷塞给了姚秋月二成,毕竟能剖出这么多珍珠的大河蚌都是唐宝儿一个个从淤泥里摸出来的,所以姚秋月一共拿了二十八块钱,骤然又得了一大笔巨款,给姚秋月高兴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晓巧现在是在绿水村小学上四年级,成绩一直以来都是中上水平,天刚亮,晓巧就醒来了,到院子里打了一盆水洗漱,唐家院子里是有打井的,但一般井水只用来洗漱做饭,洗衣服还是到外边的河里去洗。
家家户户吃水都要用辘轳从井里往上绞,各家的并基本上都没有盖子,往往是水绞上来了,还得捞掉浮在水面上几根屑细的玉米杆叶子或枯叶渣渣,有时候还会有误入井内的蛐蛐或者蚂蚱尸首,不过现在是冬天,水里自然没有蛐蛐也没有蚂蚱尸首。
冰凉的井水覆在脸上,晓巧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刚洗漱完毕,就见林丹红招手叫她走了过去。
林丹红目露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发尾,“看你这头发梳得乱七八糟的,来,坐下我给你好好梳梳。”
林丹红现在看这个二女儿从来没这样顺眼过,想起来陈老太说的,那些河蚌是晓巧扛回来的,里面足足剥出来了七十块钱的珍珠啊!
她娘以前从来没这么温柔的对自己说过话,晓巧往西边看了一眼,她娘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而且晓巧原本已经梳过头发了,她搬了张凳子,在她娘面前坐下,林丹红刚开始梳,晓巧便眼睛一阵发酸,眼泪不由自主的就落了下来。
这是她娘第一次给她梳头发,她娘是会编辫子的,但从来没有给她编过,小的时候为了省事,直接给她剃了光头,后来晓巧长大点了就不愿意留光头了,就开始留头发,但从来都是她自己摸索着扎起来,经常松松垮垮的,跑几步就掉了。
她娘偶尔也会给晓梅扎头发,但家里的老二总是被忽视的那个。
晓巧想起来堂妹宝儿,姚秋月会编很多好看的辫子,还会在辫子绑上好看的丝带,每一次四婶给宝儿梳头发时,那动作那神情,是那样的温柔,看向宝儿的眼神里充满着爱意,晓巧每次路过时,心里都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一阵羡慕。
“看看怎么样?喜欢漂亮不?”林丹红拿了镜子给她照着看。
晓巧悄悄把眼睛里的泪水擦了,挤出一抹笑来,“好看,娘给我编的辫子真好看。”
吃完早饭后,林丹红还往晓巧手里塞了个热乎乎的鸡蛋,叫她剥了壳赶紧吃,别让成孝看见了。
林丹红现在是看这个二闺女顺眼得不得了。
唐家今天的早饭是蒸红薯和窝窝头,菜地里还有些韭菜,就割下来和咸菜炒了,用来夹窝窝头吃,家里现在还是吃粗粮为主,吃过早饭,唐宝儿刚把猪草剁好,这头猪已经养得很肥壮了,毛色油光黑亮的,估计得有三四百斤,过几天送到队上验收了,再送到屠宰场去。
扣除掉应该上缴的猪肉,剩下的猪肉他们就可以带回家来,切一部分新鲜的猪肉过年吃,剩下的就做成腊肉腊排骨,这就是明年一整年主要的肉类来源了。
唐宝儿想到等交了年猪,家里就能吃上香喷喷的炖肉、炖排骨了,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太投入,唐宝儿感觉自己竟然真的闻到了肉的香味?
“宝儿!”陈老太趁着家里没其他人,招手叫宝儿过去。
“奶!”陈老太是个明事理、疼爱孙辈的老太太,这么多年来她一视同仁,对宝儿也格外偏疼,在看清陈老太手里的东西时,唐宝儿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咽了口口水,“肉麦饼?”
这肉麦饼是用小麦粉做的,里面的馅料就是猪肉和菜干,在铁锅里烙熟了,一口咬下去外皮酥脆,滋滋冒油。
这年头吃上一顿白面饼已经是奢侈,更别说这包裹着满满肉馅的肉麦饼了。
陈老太看到她的馋样忍不住笑了,“这次摸到珍珠河蚌,你可是咱们家的第一个大功臣,这是奶烙的,快趁热吃了。”
唐宝儿虽然很想吃,但她记着老师教过百善孝为先,还是将饼递给了陈老太,“奶,还是你先吃吧。”
“乖,奶不吃,你吃吧。”陈老太慈爱的看着眼前的孙女。
陈老太虽然不吃,但心里也美滋滋的,她这个小孙女贴心着呢。
唐宝儿听到这话,这才小口小口的吃起来,这饼是刚烙好的,滋滋往外冒油,酥得都快掉渣了,一口下去香得恨不得能把舌头咬下来。
一块饼吃完,唐宝儿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这肉麦饼可真好吃,要是每天都能有肉麦饼吃,不敢想象那是多大的幸福啊。
腊月二十这天,天气越来越冷了,起床也成了一种天大的困难,天冷地里活少,也不忙着出工,男人和闺女都在被窝里睡着,姚秋月刚想起来,唐实就大臂一揽重新将她搂回了被窝里,“媳妇,天还早呢,再睡会。”
被男人温暖的怀抱搂着,有种幸福的感觉从心底袭来,她也伸手抱了唐实一下,“不早了,你忘记了,我今天要回一趟娘家。”
虽然他们结婚已经许多年了,宝儿也已经五六岁了,但感情还是很好。
“好吧。”唐实这才松开了手。
他也不继续躺着了,麻溜的从被窝起来,“你在屋里待着,我去给你和闺女打热水洗漱。”
姚秋月洗漱之后,换上一件蓝底白花的棉袄,及肩的头发用用一根蓝色的头绳给拢了起来,还有前两年唐实给她买的那一块米色的围巾,她平素一直舍不得围,今天也找出来围上了,天气冷皮肤也容易干裂,还往脸上擦了点面霜,把自己收拾利落后才叫宝儿起来了。
宝儿穿的是一件红色的花棉袄,一条浅咖啡色的厚棉裤子,姚秋月又给她扎了两条辫子,脸上和手都抹上了面霜。
唐实已经将要给丈母娘家的礼物都准备好了,一条大前门的烟、两瓶西凤牌白酒、一小罐姚秋月自己做的蒲公英茶、一条三斤的五花肉,都收拾在篮子里,唐实今天要去除雪,所以就没跟她们娘俩一块去。
出门前,唐实还偷摸往闺女手里塞了把花生让她路上吃。
这种炒花生是家里准备的年货,劈里啪啦的用大铁锅炒了半个小时,再盛到簸箕上放院子里晾凉了,又香又酥,勾得他们几个小孩子馋虫都跑出来了,但这炒花生是用来过年待客的,家里几个小孩都不给他们拿,只是一人分了两三颗,根本吃不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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