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煜将月亮花灯捧在手心。
“五月没有桂花,这个味道清新安神倒也合适。”
“是啊。”
林觅忙拿起手帕低头擦拭被打湿的袖口。
紧张什么?他又不知道这香是做什么用的。
林觅抬头恢复自然。
“而且这香还是你帮我做的呢。”
“这香可有名字?”
“还没有。”
宗煜的手轻抚上灯笼,烛光近乎穿透了他的皮肤,原来美人如玉竟是写实的。
“遑哀已逝人,长眠寄孤馆。就叫长眠可好?”
林觅摇了摇头:“听起来不太吉利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信起这个了。”
宗煜将花灯放在一边抬手为林觅重新斟酒。
“我自己来就好。”
两人指尖意外相碰。
好冷。林觅用自己的手背贴上宗煜的手背。
“你的手怎么总是这么冷啊?若是气血不足该早些调理才是。”
宗煜收回手。
“不必担心,天生的寒症不打紧。”
寒症?
火蛊为宗煜压制了天生寒毒。
林觅这才想起了姨母的话愧疚骤然涌上心头。
宗煜和其他人不一样,四象掌心蛊对他和对我而言一样是救命的东西。他这样好的人,我真的要抢他的命来换我的吗?
“这里酒肉味太浓配这香好奇怪,我还是给你换个礼物吧。”
林觅说着便要去拿回花灯但宗煜却快她一步将花灯抢走。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往回收的?”
林觅悻悻收手。
太坚持的话怕是反而容易被怀疑。
“那你有看过大夫吗?”
这话刚问出口的林觅就后悔了。什么傻瓜问题,宫里面还能没御医不成?
“看得多了。”
“一群庸医,这都治不好。”
宗煜闻言笑而不语。
林觅仰头干掉杯中酒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她已经有了主意。她要先治好宗煜的天生寒毒再取蛊。
不过寒毒这么凶险的东西怎么会是天生的呢?
林觅已经微醺,她努力调动着脑子里死记硬背下来的医学知识。
除非是女子怀孕时长期服毒,这毒才能一点点在孩子体内积聚形成胎里毒。
不可能。怎么会有人给孕妇投毒啊?而且有胎里毒的孩子哪有能活到成年的?
但想到宗煜的身份林觅又不置可否。
林觅又倒了一杯酒和宗煜碰杯后一饮而尽。
“辛苦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宗煜似乎欣然接受。
“别喝了,你该醉了。”
林觅咂咂嘴。
是有一点迷糊,但自己眼睛和头脑还是很清晰了。而且玫瑰酒比果酒还不如,自己果酒可是能喝三大碗呢。
“这才多点,放心喝。”
又一杯酒下肚。
伙计端上最后一盘鹿脯时林觅已经趴倒在了桌上。
宗煜看着林觅的醉态下酒。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炸响。
林觅蹭地一下抬起头。
“我没醉,放烟花了?”
伙计笑着把空酒坛收下去。
“试放而已,正式的还有一会儿呢。姑娘,这玫瑰酒不易醉人是因为喝这酒的人大多不会急饮,你这喝法一会儿该看不了烟花了。”
林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宗煜低头轻抿杯壁。
“你笑我?”
“不敢。”
“你明明在笑。”
宗煜这才笑着起身接过灭烛铃熄灭周围的蜡烛。看台瞬间暗了不少,正适合看烟花。
“好了,我给你陪不是。”
林觅起身趴到看台栏杆上吹风醒酒。宗煜陪在她身边。
“你说这里的烟花南山上能看见吗?”
“普通花炮的话是看不见的。”
林觅失落地低下头。
“怎么了?”
“我想家了。”
宗煜垂眸。
“你家在南山?”
林觅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林觅此时什么话不能说的底线还在,但什么话能说的界限已经模模糊糊了。
“我怎么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回答牛头不对马嘴但宗煜依旧顺着林觅聊下去。
“为什么不记得?”
“我不是故意的!我摔伤了头没办法的事嘛。”
林觅指着自己额头那道已经看不见的伤疤辩解。
宗煜指尖轻触了一下那道不存在伤疤。
“好,不怪你。”
林觅情愿这个时候宗煜和她拌两句嘴。这样无条件地顺着她反倒让她陷进情绪里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她借着仰头望月的姿势克制着没由来的眼泪。
“怕吗?”
“怕什么?”
“一片空白,一切重来。”
下山这些日子,林觅一个坎一个坎的过,每天不是在解决问题就是在想办法解决问题的路上。以至于这些虚无的感受全都被压缩到了角落里。但此刻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难得空闲,这些情绪一时间都反了上来,让人难受。
“有点。”
“有点什么?”
林觅低头看着街上成群结伴的人,她们每个人与这个世界都有着牢不可破的真实连接。而她连仅有的微薄连接都是靠谎言维持的。
“怕死。”
“你不会死的。”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妖怪。”
林觅看着月亮,宗煜看着林觅。她还不知道,所谓孤独是一种多么难以掩藏的东西。
“你可以来找我。”
“什么?”
“我可以做你和这个世界之间的连接。”
林觅心底的湖泊好像被扔下了一颗石子泛起一阵涟漪。
“可我有秘密不能说。”
“我也有啊。谁说这世上人与人之间想要建立连接就必须毫无隐藏呢?她们也是一样的。”
林觅顺着宗煜的目光看向街上。
一个簪着杜鹃的女孩卖完花后忙将几个铜板藏入口袋再将剩下的钱交给赶来的母亲,母亲接过钱又数了一些给女孩做工钱。最后女孩开心地揽着母亲去买花灯。
真是可爱。
林觅回忆起自己这一路的经历。
与陆吾,赫连漠相识后因为很快知晓对方身份所以林觅不敢越雷池一步。
与花清臣相识后虽不识身份但梁子却已结下,不好的印象难以消解。
只有她和宗煜的相识是全然陌生的,善意的,毫无目的的……
“那要是我骗过你呢?”
“我不也骗过你吗,生活所迫有什么办法呢?”
宗煜故作疲惫地捶捶肩,林觅被逗笑。
“说的也是。”
林觅终于下定决心,她不要再骗一个人了,四线战斗实在太累。等自己找到化解寒毒的方法就直接坦白吧,想必那时候宗煜也不会拒绝自己取蛊的。
林觅转身再次端起酒杯。
“那我们以后就是真正的朋友了?”
宗煜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酒杯。
“酒没了,那我分你一半。”
林觅说着便将自己杯中的酒倾倒,一片鲜红玫瑰花瓣落入宗煜杯中。
“我以后可以去宫里找你玩吗?”
“凭这块玉佩你可以随时出入皇宫。”
“够意思。”
林觅主动碰杯再次一饮而尽。
然后?然后林觅就彻底醉了。
这回她的意识是彻底不清醒了,思考是不可能思考的一切全凭身体做主。
“不过,我一时半会儿应该去不了皇宫了。”
“为什么?”
“因为……”
一声礼炮炸响打断了林觅的言语,第一朵烟花在天空绽开。
林觅看着烟花入神,绚烂的烟花在夜幕下绽放,宛如是天上的百花争艳。光影交替间林觅看到了一个人影。于是她指着那个人影喊道。
“因为他!”
林觅突然跳下二楼向那个黑色的人影追去,宗煜抬手想留下她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看着林觅的身影穿过人群远去眼中闪过一丝悲凉。
随后,宗煜吹灭了身旁的花灯。这一片看台彻底暗了下来退出了尘世的喧嚣。
林觅追着追着就停下了脚步。
奇怪,刚刚还在这儿的啊?
林觅用力地摇了摇头,结果非但没清醒一点眼前还开始出现重影了。
林觅踉踉跄跄地坚持往前走。
大街上怎么还有石墩子?
林觅费力抬脚迈过障碍。她好不容易又看到了那个黑色的身影。
但怎么有好几个?算了,不管了。
林觅张开双臂扑向这片黑影。
“林觅!”
下一个瞬间林觅便被揪住了后脖领子从河岸边拽了回来。
林觅感觉自己的后背撞在了一块石头上。
“你做什么呢?”
林觅回头就看见赫连漠紧张不解的眼神。他实在不适应帷帽于是改用一根布条缠住左眼。
“我想玩水。”
“跳下去玩?”
“嗯。这水不深。”
许是因为林觅此时看起来太过正经,也许是因为她平时太过不正经。赫连漠居然信了。
“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来道别。”
“道别?”
“我有件事得离开一阵。”
“非走不可?”
“是。”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赫连漠听到回来这两个字整个人都显得莫名乖巧。
“不确定。”
“你不会又要打架去了吧?”
“不会。”赫连漠保证。
“花神娘娘到!”
街上的人瞬间沸腾起来往一个方向涌去。
林觅差点被人群架走,赫连漠忙将她虚拢在臂弯间。
“这个你收好。”
一枚奇怪的骨哨被塞入林觅手中。
“这是什么?”
林觅说着便将哨子放到嘴边。赫连漠忙按住她什么都想试试的爪子。
“这是骨哨,你遇到危险再吹响它。”
“吹响它你就能咻的一下飞过来帮我吗?”
“十里之内可以,超过我就听不到了。”
“啊,好没用的东西。”
“所以我不在的时候你尽量不要脱离镇北军的保护。”
“哦。知道了。”
一尊破旧却戴满鲜花的泥像被从街头抬到街尾。沿路的男子纷纷抢着将自己的愿签放入泥像手中的竹篮里。
赫连漠看着这尊熟悉的泥像一脸疑惑。
“这是什么神仙?”
“是掌管姻缘的花神。”
赫连漠不可思议地看着林觅。
“你知道?”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
赫连漠整个人蒙住了。
“那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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