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
花清臣什么都料到了,唯独没料到重逢时林觅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他完美的屏障被这句话轻而易举地敲出一道裂痕。
花清臣松手。
“赵公子的人为什么要抓你?”
“我这边说来话长。那天船沉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和秋棠怎么会在这儿?”
见花清臣眼神闪烁秋棠立刻开口。
“我和公子在船沉的最后关头登上了小船趁着大雾逃了出来,船在江州靠的岸我们就在这停了下来。”
林觅心中有了定论。
花清臣看着林觅身上的青灰僧服微微挑眉。
“才分开多久林姑娘债还没还清已经落魄到要出家的地步了?”
林觅自然地和花清臣拉开距离。
“比不得花公子家大业大船沉了都不影响来花楼潇洒。亏我还上窜下跳地担心你们落到水匪手里怎么办。”
“你这段时间在找我?”
“嗯,一个人到处找。”
酸涩的情绪从裂缝中渗入腐蚀着五脏六腑带来一种灼热难耐的感受。
林觅低头借着整理衣服整理思绪。她不明白花清臣为什么要和水匪勾结。
为了复国?他本就是东川人焉有舍本求末的道理。
为了私仇?但为此参与谋逆未免也太得不偿失了。
那么仅剩的答案就是——疯王宝藏。
林觅越想越后悔,如果不是自己自作聪明去求宗煜这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
花清臣见林觅发丝凌乱忍不住伸出手。
“陆将军还好吗?”
林觅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碎了花清臣的幻想,他的指尖停在了林觅眉前。
“我说我不知林姑娘信吗?”
林觅摇头。
花清臣收手。
“你该继续装做不知道的。”
林觅握住自己右手的手腕。
“我只想确保他们的安全。其他的我会守口如瓶。”
花清臣冷笑起来,笑中带着天真的残忍。
“你连自己的安全都不能保证还有空操心别人?”
门外嘈杂的脚步声再度响起。
花清臣突然挥手打碎身旁的花瓶。
林觅顿感不好扑向窗边。但秋棠先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与此同时赵公子听到动静带着小厮破门而入。
“找到你了!说,谁派你来接近我的?”
林觅被困住焦急地思考着对策,花清臣却漫不经心地走到林觅面前笑着揭穿了她。
“我认识她,她是陆吾的人。”
赵公子眼中瞬间闪过危险。
“此人假扮群芳馆桃月姑娘盗取我的财物,立刻将她押送官府。”
“是。”
小厮们向林觅涌去,花清臣看着林觅满眼挑衅。
林觅耳尖微动听着远处的动静。
下一秒,林觅拔下藤木簪子瞬间转身扣住花清臣将簪子抵在他的颈间回应了他的挑衅。
“都别动!”
所有人见状都停下脚步。
“花公子得罪了。”
“林姑娘做这种事当真是驾轻就熟。”
林觅挟持着花清臣一步步后退。
秋棠只好让开。
“林姑娘,我们有话好说,你先放了公子。”
“秋棠掌柜,我也是为了活命,你应该先劝这位赵公子放我一条生路才对。”
林觅退到窗边。
赵公子很快就不耐烦了。
“都愣着做什么,抓住她!”
见这些人其实并不在乎花清臣的生死,林觅心中了然。
“看来花公子做了笔很不划算的买卖。”
“狡兔死走狗烹,亘古不变的道理。”
“既知如此何苦这般重利。”
花清臣自嘲一笑。
“商人重利是本性……”
随后,林觅当着所有人的面抱着花清臣从窗户仰跳了下去。
秋棠慌忙扑上前想要抓住林觅。
“别!”
两人下坠时恰好一辆垃圾车经过,最终两人砸到了垃圾车上双双晕了过去。
赵公子见状忙下令:“快追!”
十字路口两辆一模一样的垃圾车擦肩而过。
等小厮截停了那辆垃圾车时车上除了垃圾什么都没有。
林觅躺在一堆破棉絮和废诗稿上揉着腰。
“我不是让你们铺厚点嘛,疼死我了。”
小乞丐从一旁钻出。
“知足吧姐姐,你给的钱就够准备到这个地步了。”
“赵家那些人呢?”
“已经被真正的垃圾车调开了。”
“花清臣。”
林觅叫了一声没有回应,她扭头看向身旁却见花清臣脸色苍白似乎是真的昏了过去。
“别装了。跳下来的时候我还特意给你垫了一下,我都没事你怎么可能伤到。”
林觅用力晃了晃花清臣,他的身体居然像玩偶一样没有一点力气任凭摆布。
“还装。我告诉你才不会上第三次当。”
林觅有点慌了她起身去探花清臣的鼻息却发现他已经烧的浑身滚烫。
林觅用自己脸上的脂粉遮住花清臣眉间红痕将他偷偷带回自己的禅房。
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林觅仔细检查花清臣周身这才发现他手腕上的烙印红肿,显然是刚烫上不久尚未来得及愈合。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身着布衣的书生跪在菩萨前认真地摇着签筒。一阵哗啦哗啦的声响之后,一枚竹签落地。花清臣拾起竹签神色落寞。
下下签。
而他的身旁已经有了二枚下下签。
石榴树的花朵在夏季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鲜艳,那些红色的花瓣像是燃烧的火焰。
书生站在树下看着那些贵公子争先恐后地将求来的好签抛到树上。
“怎么不抛签?”
一个身着男装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
“运气差,中不了。”
女子将手中的上上签递给花清尘。
“那我把我的运气借给你好了。”
花清臣忙拱手拒绝。
“姑娘好心,但我不能白受姑娘好意。”
“谁说是白送你的,花学子若高中日后可是要还我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
“我看过你的文章,写的很好。这样的才华不该被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掩盖不是吗?”
花清臣闻言笑着接过女子手中竹签。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竹签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最终落在最高处,一朵火红的石榴花落到花清臣的掌心。
花清臣捧着花展颜回头却只看到了女子远去的背影。
“姑娘我还不知你姓甚名谁,日后该如何回报你呢?”
女子只是背对着花清臣摆摆手。
“等你金榜题名时自然会知道。”
夜晚的帷幕悄然降临,星光熠熠的天幕下,万物都陷入了沉寂。夜风徐徐,捎带着一股熟悉的清香。
花清臣强忍着脑中如同劈裂般的疼痛睁开双眼就看到了林觅的背影。这个背影和梦境中的悄然重合在了一起。
林觅烧完最后一点书稿听到身后的动静。
“你醒了。”
花清臣抬手发现自己手腕的伤已经处理过了,身旁的香炉中还燃着熟悉的安神香。
“先劫后救,林姑娘这是何意?”
林觅拨弄着火盆。
“我不想参与进那些尔虞我诈里,我只想要我在乎的人平安。”
“可你在乎的人不免太多也太难了。”
花清臣扶额起身感到一阵晕眩随后一股腥甜涌上,他强行点穴压回这口血。
林觅冷眼看着这一幕。
“所以我给你下了毒。”
花清臣勾起嘴角。
“你想要什么?”
“我要陆吾平安回来。”
“这我恐怕做不了主。”
“我知道他的地图在哪。”
花清臣抬眸看着林觅。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林觅垂眸避开花清臣视线。
“我很清楚,你告诉他们只要放了陆吾地图我双手奉上。”
花清臣沉默了许久才悠悠得吐出一句。
“好。既然你愿意为他入局我成全你。”
林觅得到答复抛出一枚丹药。
“成交。”
花清臣接住药丸。
“这么爽快,不怕我骗你?”
“你骗我也没意义,想要地图的是你们不是我。”
花清臣笑着将药丸吞下。
“这么爽快,不怕我骗你?”
“你骗我也没意义,你要的陆吾的命不是我的。”
交易达成,花清臣起身离开,林觅见他有些站不稳想要伸手搀扶却被避开。
林觅悻悻收手。
要不是为了取蛊你看我管不管你。
晨钟响起。
花清臣独自穿过佛堂被连绵不绝的长明灯吸引停下脚步。
一盏长明灯,每日四两油。这里居然同时供奉百盏。
“佛门之地竟也如此奢靡。”
“阿弥陀佛。”
花清臣回头看到一个胡子花白的方丈。
“施主此言差矣,这长明灯是为当年九州决堤无辜惨死之人而点。不论耗费多少都是在积德行善,江州百姓人人有份。”
寻常人听到这样的话恐怕半夜都会被自己的良心打醒。但花清臣闻言却嗤笑了起来。
主持脸色有些难看。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可以让所有活着的人立起牌坊。”
“公子这是何意?”
花清臣随手点起一支香。
“当年江州决堤本不会造成那样可怕的伤亡。可扶西贵族占了山地不准百姓避难,佛家屯着粮食不肯救难。瘟疫来临,贵族又联手佛家贩卖假药……等一切尘埃落定洛川接手已成一片废墟的扶西,这里的慈悲之人突然就多了起来。当真可笑。”
主持被说的脸色涨红。
“佛门重地,休得诳语!”
花清臣随手将香插入香炉。
“我可有诳语,举头三尺,神佛自知。”
突然一阵狂风吹过,一盏盏长明灯被熄灭,佛堂内骤然暗了下来,黑暗中菩萨低眉恍如金刚怒目。
主持忙拿起蜡烛再一盏盏点燃。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花清臣甩袖离开。
林觅跟在后面听到这一切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她又想起了那漫山遍野的墓碑,一股更深的悲哀涌入心中。
那种呼呼呜呜地怪叫再度响起。
花清臣猛然停下脚步回头。
风停了,长明灯的烛火却依旧在晃动摇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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