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吾扭头就看到了一个趴在自己右臂上酣睡的女孩。
女孩颈侧的伤口还在渗血。自己当时下手有这么重吗?
陆吾抽手起身,女孩被惊醒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一把按住他的右手。
“成功了!”
林觅一睁眼便和陆吾四目相对。
昨晚,林觅实在撑不住犯困于是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她只要将枕头垫在陆吾肩下,然后趴在这只手臂上睡觉不就好了。子蛊一旦离体这只手臂就会断开,到时候因为落差自己必然会被惊醒。那会儿直接拿了就跑也不费神。
然后,她现在就尴尬了。
林觅看了看一旁的火盆又看了看陆吾的右手。
失败了?
“将军你醒了!”
校尉听见动静敢忙掀开帐子进来。
“她怎么在这儿?”
“将军,这位林姑娘是南府医女,昨日您中毒之事是她处理的。”
陆吾注意到自己手边的枕头和林觅脸上的印痕语气不自觉放轻。
“多谢。”
谢什么?林觅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只愣着神。
怎么会失败呢?难道是姨母弄错了?
看到林觅领口的水痕陆吾微微皱眉。
校尉赶忙解释:“我一开始误以为她跟那个老妇一样和那些土匪是一伙的,所以审问了一番。”
“若她是,我出手的时候就会直接贯穿两个人。”
林觅被这句话吓得直接回神了。
校尉这才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事忘了。真对不起啊林姑娘。”
林觅摇摇头,她现在哪有心情计较这个。
“昨日寨子里的火是你放的?”
林觅乖乖点头。
校尉一脸惊讶:“原来是你啊。那你可是立功了。我们虽是受命前来剿匪但昨日只是恰好路过那片林子,南府山林密布要不是你那把火我们昨个儿可没那么轻易发现那里。”
陆吾已经没了谈话的兴致,他起身重新穿戴甲胄。
“送她去云安领赏。”
虽然还没搞清楚情况但现在绝对不能离开,不然下次再想靠近可就难了。想到这里林觅“咔”的一下就跪了下来。
“将军,你收下我吧。”
校尉被林觅这话吓得一个趔趄。
“将军,南府毒物众多,你带来的军医并不熟悉这里,但我熟悉。你就把我留在军中吧。”
原来是这个收下啊,校尉站稳脚跟。
玄甲覆身陆吾又恢复成那副漠然的阎王模样。
“为什么想留在这里?”
“我没别的地方去了。”林觅低头塌肩装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但陆吾看都没看一眼便背枪走出军帐。
“集合。”
“是。”
“等等!”
林觅刚要接着追,校尉看不下去了拦住她悄声提醒:“别追了,将军不反对就是随你的了。”
林觅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你们现在这是要去哪啊?”
“接着剿匪。”
“这么急,不养养伤吗?”
“要不是你们南府的毒物确实稀奇,这点伤对将军而言算什么。”校尉一脸崇拜。但林觅却听的一阵头疼。
好家伙,得亏他命大,不然自己连下山找人的机会都没有。这样下去可不行。
走出军帐。天已经大亮了。风将营地中央的镇北军军旗吹的哗哗作响。
陆吾利落翻身上马,要不是知情一般人甚至看不出他有伤。
林觅目送大家出发忍不住面露期望。
昨日她挡在军阵前只觉得这些马可怕,如今看来,骑马当真是有气势极了,要是自己也能试试就好了。
另一边校尉跟随在陆吾身后欲言又止:“将军,林姑娘好像在看你。”
“追命。”
黑马听到主人的命令立刻加快速度小跑起来。
校尉有点担忧地看了一眼追命:“将军,您真的不用换匹马吗?昨日追命突然失控将你甩下马的原因还没查清楚。”
陆吾攥紧缰绳回想起昨日林觅在追命蹄下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陆吾觉得,追命是想保护她们。
“将军,当时一片混乱,您究竟是怎么看出来林姑娘跟她们不是一伙的?”
“眼神。”
陆吾站在战场中央,在战斗时他总是有意屏蔽周围的声音。无论是战士的怒吼还是敌人的惨叫他都不想听。但那时一个清冽的声音居然穿透了他的屏蔽。那个声音很轻,轻到像是他恍惚的错觉。于是他回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那个刚才险些丧命于自己马蹄下的女孩,可那个女孩看着自己的眼神居然满是期待。
林觅终于有功夫好好处理自己的伤口了,她一边给自己的脖颈缠上几十圈纱布一边开始做排除法。
事关自己的性命姨母绝不会出这么大的岔子,引蛊香本身肯定没问题。引蛊香是闻到就起作用,但自己昨日同时还熏了雄黄,可能是失败原因之一。四象蛊毕竟在陆吾身体呆了十年,只熏一晚时间很可能不够是失败原因之二。
想到这里林觅开始拟定新的计划。
“林姑娘。”
突然的呼唤声打断了林觅的思绪
“怎么了?”林觅从帐篷里探出脑袋。
“那个叫青青的小姑娘闹得有点凶,你要不要去看看?
林觅垂眸:“不用了,她们和我没关系。她是天商会的活计,你们可以联系天商会处理她。”
“好。”
林觅刚要缩回去却见守卫支支吾吾地似乎还有话要说。
“还有什么事吗?”
“林姑娘,我们有几个人好像是水土不服,一直想吐又吐不出来,难受得厉害,你能不能帮他们看看。”
“啊?夏老呢?”
“夏老是最严重的。”
很快营地里传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呕声。
林觅走出军帐将手中用以催吐的皂荚背到身后。
你就说治没治好吧。
经此一役,军中再也没人敢来找林觅这个军医看病了。她得以百无聊赖地在营地内闲逛。
“唉,咱们从北府开拔前不是听说赫连漠要挑战宋庄主嘛,你们说结果到底会怎样?”
“我也好奇呢。可是南北俩府离得那么远,消息快马加鞭也得传半个月呢。”
几个换防下来的守卫凑在一块闲聊,林觅听到关键词脑袋噌地一下就探了出来。
“你们聊什么呢?”
“林姑娘你还不知道吧,一个月前赫连漠给江湖英豪榜榜首的宋庄主下了挑战书。这事儿在整个北府都传遍了。可惜我们还没来得及知道结果就收到朝廷的剿匪令了。”
“什么英豪榜?宋庄主又是谁啊?”
林觅自然地挤入聊天的圈子。
“江湖英豪榜就是由洛川二十四武庄联手拟定的武林高手排行榜。宋庄主是榜首也就是大家公认的二十四庄盟主。”
“那赫连漠呢?赫连漠为什么要挑战他?”
“赫连漠是头出了名的孤狼没加入任何一个武庄所以不在榜单上。但他极端好斗,凡在榜单上的他都要一一单挑。而且听说他每次赢了都会狠狠羞辱对手,因此在江湖上仇家颇多。”
原来是这样。难怪姨母的字条上只有他没写身份。不过这个做派怎么感觉比陆吾还可怕。
“那最后谁赢了?”
一柄泛着幽蓝微光的长剑被收回剑鞘。
赫连漠静静看着面前这位即使双腿已无法站立却依旧风度翩翩的老者。
“你输了。”
“是,我输了。”
两人周围的沙棘丛几乎全被拦腰截断。但远看,沙棘林被破坏的部分居然全都被默契地限制在一个圈内。
赫连漠弯腰捡起地上断剑奉还给老者。
宋庄主接过断剑。
“赫连公子这个年纪怎得这般喜怒不形于色?赢了该高兴才是。”
“因为我并没有感受到高兴。”赫连漠说完便转身离开。
“等等!”
赫连漠的脚步并没有停留。
行至无人处,赫连漠取出怀中的英豪榜,最后一个名字也被划掉了,可他还是没有产生任何类似开心的情绪,他那只旧日北胡人标志的蓝眼睛里只有迷茫。
我还能去哪里呢?
最终,赫连漠重新披上灰色沙巾再度隐入人烟。
一群人争来争去也没争出个结果。
林觅看着渐沉的天色指尖在地上越敲越快。
怎么这个点了还一点马蹄声都听不见。不会出事了吧?
“将军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啊,不是说天黑就回营吗?”
“这山多大啊,土匪窝多的跟撒豆子似的,军队只能一个坳一个坳地淌过去,快不了。”
“不行,我受不了了。”
林觅起身提起一旁的灯笼直奔陆吾出发的地方。
“林姑娘这是怎么了?”
“你们觉不觉得林姑娘对我们将军有点太关心了。”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
“昨个儿我们冤枉了她,她非但也没生气反而尽心尽力照顾将军。”
“今个将军要送她走,她一个南府医女居然愿意屈尊留下给我们当军医。”
守卫们越说越觉得不对劲,片刻后,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一列军队举着火把在黑暗中静默前行。
他们今天一共清缴了十二个寨子。几乎每个人的盔甲都被黑色的血浆覆盖,连马都快精疲力尽了。
陆吾依旧走在队首,他似乎与出发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但追命的缰绳上满是血迹。
突然,校尉看到远处居然亮起了一点灯火,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赶忙揉了揉眼睛。
“陆吾。”
陆吾勒马看着那个月白色的身影提着灯笼远远地向他跑来。
原来,那个声音不是错觉。
林觅一直跑到陆吾面前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你没事,太好了。”
“你从营地一个人一路找来的?”
“不然呢。说了天黑回来,月亮都到顶了也看不见人,我能不担心吗?”
陆吾心口传来一阵陌生的痒痛感。
“林姑娘,我算是服了你了。”校尉竖起大拇指。
“你们怎么走的这么慢?”
“你以为我们不想早点回去休息?但山路崎岖,光亮又暗不小心点走回头掉悬崖里怎么办。”
“那你们等我一会儿。”
说完,林觅就钻进一旁的草丛里去细细簌簌地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过了一会,林觅突然从前方的草丛里钻了出来冲众人挥手。
“你们看!”
原本的漆黑的灌木丛居然泛起了绿色的荧光,仿佛一条发光的绸带铺在山路上。
陆吾看着站在光芒尽头的林觅,她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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