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宫女们还没走到铁门前,裴凝莺反手抓着仇凛英跑向寝殿,速度堪比做贼。
裴凝莺头上并未戴多少发钗,只有一根挂着穗子的花钗,穗子荡得厉害,不停拍打着她的额头。
仇凛英这才发觉,她额头有一个小红点,不是痣,而是一个很小的伤口,被啄出来的伤口,结了疤。
裴凝莺东看西看,最终确定,她要把他藏在衣柜里。
将那衣柜门一开,人往里一塞,把漏出的朱色衣角都往里送,再使劲一扣门,完美!
只是这衣料摸起来都是好料子,不禁感叹,大红人身边的内侍日子都比她的舒坦。
裴凝莺隔着柜门,小声嘱托:“公公,我待会放你出来。”
仇凛英:……
做贼感太强了,好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砰砰砰——”
敲门声适时响起,绿衣宫女在门外喊道:“裴小主,可歇下了?咱们主儿有话问你。”
裴凝莺快速褪去外衣,卸了花钗,装作已歇下的样子,打着哈欠慢慢开门。
一群宫女提着灯,个个都见仇人似地看她。
她慢悠悠道:“何事?”
绿衣宫女趾高气昂,“有人看见纤纤从你的殿出来,出来没多久就死了,裴小主可得给咱们娘娘一个解释。”
裴凝莺不紧不慢,觉得颇有意思,环着手,站在高一截的殿内,居高临下扫视众人一遍,才道:“姑姑,可否告知我纤纤死时的模样?你们这不明不白就找上我,说辞有信服力么?”
“信服力?我们娘娘就是这后宫的信服力,由得你忤逆?”绿衣宫女向后退,挥手示意后头人,“带走,去娘娘那儿再讲!”
两个宫女一前一后走过来,反缚裴凝莺的左右臂,将她生拉着走。
这哪叫过去给个说法,分明是押犯人!
听见外边的声渐渐小了,灯光也逐渐暗去,整个殿恢复原有的死寂,连麻雀都睡下,不愿再叫。
唯有寝殿内的衣柜框框作响。
裴凝莺扣门扣得太快,柜门卡住了,仇凛英被关在里边,关键是还没有透气口给他呼吸。
仇凛英默了一瞬。
他觉得裴凝莺肯定是故意的,因为他骗她,所以她要报复他。
他方才也听到那群宫女的质问了,不过他不大相信那只肥猫的死同她有关。
她那样傻里傻气的人,如何做得出虐杀宠物的事。
罢了,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仇凛英低垂着眼,一脚踹向柜门,柜门破开,断成几张木板。
出来时与听到动静姗姗赶来的沉叶碰上。
沉叶敏捷地瞧见他手中的木盒,随后移开目光,装作没看见,亦不同他做交流。
仇凛英也不多看她一眼,神情冷然,眼里似乎没她这个人,缓缓迈出铁门,朝乾清宫去。
裴凝莺被一路拽到娴妃的殿里,娴妃却不出来,连寝殿的灯都熄着。
殿内外布置得并不算太过奢华,院子里栽了许多花草,还有一个生锈的秋千,正殿也是徽派式的青瓦回廊花窗,而非京中格调。
绿衣宫女叉腰,对着殿门候着的宫女说了几句,宫女连连应是,跑进去禀告娴妃,不过一会,又回来了。
冲着绿衣宫女回道:“绿枝姑姑,娘娘此时身子乏,不见人。”
绿枝了然,端了一副管事大宫女的姿态,对着裴凝莺道:“那裴小主就在这等着罢。”
随手点了俩人看管裴凝莺,自己便回内殿照顾娴妃了。
这……是故意拖她过来,然后让她罚站?
等不到娴妃,两人看得还严,裴凝莺老老实实站了一会,腿有些累,身子更有些站不稳,眼前一晃,失力跌坐。
两个宫女见状,刚要上前呵斥她,大殿门被推开,娴妃扶着殿门,凤眼温柔,像神仙图里走出来的仙女儿一般,一颦一笑都优雅,而这层优雅之下,又是一层不可侵犯的端庄。
如今的万岁爷半身入土,娴妃是从他为储君时便跟着的,现下也将近四十。
娴妃捂唇轻咳两声,有气无力地招了招手,“裴美人,进来罢。”
娴妃让绿枝替裴凝莺倒了杯茶,并未急着去盘问她,只是把她看了一遍又一遍。
看得人发毛。
裴凝莺谢过娴妃,执起茶盏,吹了一吹,慢慢抿一口便放了。
这就是话本里的琐事宫斗么,好刺激!
结果,娴妃没和她宫斗,只轻揪了揪绿枝的耳朵,无奈道:“你这丫头,又去吓唬人了是不是?
绿枝捂着脑袋“哎呀哎呀”地叫,“可是娘娘,是真的有人看到纤纤死在她殿墙外了!我今个去请她过来的时候,还看见院子里的地砖上有血迹!”
这个“请”字用得实在妙,裴凝莺咋舌。
娴妃微蹙眉,犹豫的目光落在裴凝莺身上,还是不愿找事,再问道:“纤纤的尸首何在?”
绿枝冲外招喝,一个宫女便抱着个大木箱进来,揭开木盖,纤纤就躺在里面,浑身是抓痕,身上没几处完好毛发。
“若是人为,便是虐杀,若非人为,那……”绿枝严肃极了。
娴妃脸色沉了又沉,问裴凝莺:“绿枝说的血迹是为何物?”
裴凝莺答:“颜料。”
绿枝依依不饶,“可那都已经干了,在外的痕迹都被清理过了,裴小主说是颜料,那就是颜料么?可有人证在?”
娴妃启唇,还未落一字,在外的宫女突然喊道,“恭迎陛下!”
娴妃很快地瞥向裴凝莺,适才在外,冷风拂了裴凝莺的脸,卷走脸上自然的血色,只剩下那清冷意味在。
她的的确确是漂亮,但万岁爷他不知道她的相貌,倘若知晓了,还会冷落她么?
娴妃按了按太阳穴,朝绿枝眼神示意,绿枝心领神会,伸手请她跟着走。
于是,裴凝莺被紧赶慢赶着从侧门而出。
出了殿,绿枝便不再管她,请她自便。
裴凝莺回头望了一眼,便提起裙子快步走,行在宫道上,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脑子里还想着纤纤。
那般死状,显然是生前打斗了一番,可那麻雀怎可能将它伤得如此重?有有哪个人会闲得蛋疼去杀一只猫啊……
思来想去,有了结论。
是姜瑟那只猫夺走了纤纤这条冤猫命。
“看路。”
闻到一阵很浓郁的熏香后,裴凝莺回过神,踩上一堆被堆成三角的树叶堆,宫墙旁倚着一把扫帚,踩到扫帚底部,它便倒下,绊了裴凝莺的另一只脚。
眼看着要摔了,说话那人伸手拉住了她。
裴凝莺微讶,转头去看,会心微笑:“公公晚上好。”
仇凛英气笑了,将她拉起来站直,“只会说这一句话么?”
“差不多罢,公公还想听什么话,我可以学。”
仇凛英没有提灯,裴凝莺也没有灯,两人摸着黑对话。
不过仇凛英总是走夜路,早已习惯,在夜里也是看得清的。
裴凝莺就不大好了,只能隐约看见人形而不能看清样子。反正仇凛英一天到晚就没笑过,要么不说话,要么一说话就是呛她,看不看得清他,影响不大。
仇凛英道:“想让你闭嘴。”
裴凝莺听话地点点头,“好的。”
然后,她就真的不说话了。
或许是仇凛英踹烂了她的衣柜门,觉得心虚,也没有再说她。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一前一后。
临别时,裴凝莺问:“公公,手好了么?”
“好了。”
裴凝莺点头,从袖子里取了个小白瓶,塞到他手上,“祛疤的。”
小白瓶还带着她的体温,泛着丝丝暖意,仇凛英愣在原地,刚想开口凶她一句,却看见她跑回殿了。
裴凝莺于黑暗中指了指铁门,“公公,你记得锁它。再见!”
裴凝莺并不是他想的那般傻,她很知分寸,没有过问他每夜手里提着的是什么,亦不过问他的公事。
这股子歉意升起来,仇凛英又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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