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向禁军布防的区域,维持秩序的士兵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这失控的□□重重冲垮、淹没,防线瞬间土崩瓦解。
庄怀序脸色剧变,猛地将幼薇拉向自己身后:“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三人正欲向外跑,几乎就在同时,无数道箭矢自他们头顶上方飞掠,直射望江楼及下面护卫的禁军,更有带火的箭矢向每一层楼射去。
三人被这漫天箭雨困住,有些不长眼的直接射在人群中,中箭的人立即惨叫毙命,他们不得不再次躲回去,死死关上门板。
一波利箭过后,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临街的屋顶一跃而下,挥刀直奔望江楼。
有人趁乱行刺!
幼薇头一次面临这般险境,吓得脸都白了,她第一反应竟是李承玦自十二岁就偷偷去西北参军,不知他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生死关头。
这些刺客来势汹汹,袭击突然,一波猛箭已让禁军落了败势,望江楼里的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她白着脸对庄怀序道:“你能不能去搬救兵?”
便是再无瓜葛,形容陌路,她也不愿看到他有事。
事关重大,眼下并不是推诿的时刻,庄怀序深深看了她一眼,重重点头:“好,你小心躲好,不乱跑就不会有事。”
庄怀序寻了个空档离开。隔着一道门,外面便是刀剑碰撞与喊杀声。幼薇双手抓着兔子灯缩在窗下,忍不住顺着窗缝偷偷向外看,鲜血溅在她头顶窗上,吓得她头一缩,腥气弥漫,却还是颤着身子时刻注意外面的情势。
街道上所有商铺门窗紧闭,守卫的禁军不敌,刺客已经全部杀进楼中。
幼薇怕得不行,她紧握兔子灯,眼眶含了泪,看向墙角的谢明姝:“明姝姐姐,我们会不会出不去了?”
谢明姝也有些微紧张,却并不见慌乱,她镇定道:“我相信陛下定能平息叛乱,先等一等,待外面平稳些我们再离开。”
幼薇点头,谢明姝的话让她心中稍感安定,她没有那么怕了。
街上仍旧乱乱的,一街之隔的楼内不断传出打杀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她不断祈祷庄怀序快些搬救兵,祈祷所有人平安无事。
就在此时,混乱的人群中突然有大批“百姓”抽刀杀向望江楼,有的直接顺着屋檐跃上二楼,身手矫捷令人咋舌,不知是不是刺客的帮手。
另有一批百姓替代禁军守在楼下,列阵整齐,训练有素,仿佛只是禁军换了一身衣服。
与此同时,一批弓箭手将望江楼包围,弓箭对准楼上。
局势大有逆转之势。
幼薇心下疑惑,隐约预感到了什么,又说不出来。
她听到有人大声道:“中计了,快撤!”
许多刺客从楼中飞出,漫天箭雨再次倾泻,不少刺客中箭坠落,却也有人毫发无伤。
逃掉的刺客落入房顶,立即有人展开追捕。
看到这里,幼薇终于松了空气,她从窗边悄悄移动到墙角处,开心地握住谢明姝的手:“明姝姐姐你说中了,刺客跑了,我们没事了!”
谢明姝也松了空气。
恰在此时,后窗被人踹开,两个身上带箭的刺客悄无声息跃入,伸手按住肩头伤口。
这一切本是悄无声息,然而他们万万没料到屋中竟躲了两个女子。
四人对视,空气瞬间凝滞。
“首领,怎么办?”
被称为首领那人没说话,只是握紧手中钢刀,一步一步朝她们二人走来。
幼薇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她后退两步,咽了口口水,背后已是墙壁,退无可退。
谢明姝飞速向后看了眼,心下一沉,面对刺客高声对外呼救:“刺客在这里!”
刺客眼神一变,扬刀便斩,幼薇心都快要跳出来,下意识将手中兔灯挥出,尖叫道:“不许你伤害明姝姐姐!”
这一挥直直迎上刺客手中钢刀,直将兔灯手柄拦腰斩断。刀上力道稍卸,谢明姝扑着幼薇躲开,这一刀砍在窗棂上,再偏一点就要将谢明姝斜斩。
护卫破门而入,进来与刺客缠斗,谢明姝拉起幼薇,二人赶紧向门外跑。
两名刺客身手了得,竟记仇地不肯放过她们两个,三两下解决了进来的护卫,那首领飞出茶杯打在二人膝窝处,幼薇扑在地上,手腕被地上烧过的残箭烫了一下,谢明姝惊叫一声,不知发生了什么。
刺客朝二人飞过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飞掠而至,拦腰将谢明姝带走,回过神时,只有龙涎香在原地弥散。
那刺客提刀而来,目标被人救走,只余一个小姑娘怔怔呆坐在地。
与此同时,大批护卫将他包围。他咬牙抓起幼薇,把刀横在她脖子上,面向众人,也包括刚救了人的李承玦,厉声道:“放我们走,不然我杀了她。”
李承玦放下谢明姝,交给身后的缇骑司侍卫保护。他一袭暗纹玄衣,深得要与黑夜融为一体,面容如玉,气度沉雄。
刺客追杀一晚上的人,此刻好端端站在这里,毫发未损。
相距不过数步,李承玦却如没听到一般,甚至没看刺客怀里的幼薇一眼。
他讥诮地扬起唇角:“你觉得她的命会比你值钱?”
的确,值钱的那个已经被救走了,剩下的那个,怎么看都是无关紧要之人。
刺客吞咽了下口水,重新握紧刀柄,将刀压得更重:“那她就是因你而死!”
“随便。”
李承玦背过身,连看的兴趣都没有,在他转身的瞬间,幼薇的泪水不受控地淌下来。
纵使知道他不喜欢她,可是怎么可以这样冷静……不,是冷漠。
在他心里,她就是死在他面前也没关系吗?
刺客看着怀里的幼薇,咬牙准备出手,千钧一发之际,一枚冷箭射中他肩头,刺客身子一软,长刀脱手,幼薇与刀一同跌在地上。
卫昭上前:“陛下,活口抓到了。”
正是他涂了药的暗箭伤了刺客,与陛下作战多年,一个眼神他便知圣意。
李承玦点头,命人将刺客带下,转身看向谢明姝:“谢小姐,让你受惊了。”
卫昭转头,这才看向谢明姝,这一看,便怔住了。
死里逃生的人,看起来总归是狼狈的,可这仍旧难掩她的高贵气度。
她身姿端庄,双眸沉静,徐徐向李承玦施了一礼,尽管脚踝处有血迹渗出,她依旧面不改色:“多谢陛下关怀。陛下救命之恩,臣女没齿难忘。”
李承玦也瞧见了她的伤,转头对卫昭道:“带她们两个到画舫上去。”
“是。”
卫昭垂眼,上前扶起幼薇,另有人扶着谢明姝,将她们二人带到河边的一艘画舫。
楚元胥穿着常服在画舫上摇扇喝茶,见卫昭带两女来,连忙起身问询。
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右相,更意外的是,楚元胥竟懂医术。
谢明姝伤在脚上,治理不便,楚元胥让幼薇去隔壁稍作休息,自己为谢明姝诊治起来。
幼薇乖乖去了隔壁等侯。
这里更像一间茶室,窗边有矮松绿植,桌上摆了棋盘,边上还有茶盏未收,明显有人用过。
画舫在河面上浮着,坐在船上有种漂浮的平稳,水里偶有鱼儿窜动,她听着水声,心脏仍扑通扑通乱跳。生死一线的惊险尚未平复,手腕上火辣辣的疼痛时刻提醒她方才经历了什么。
她轻轻抓握手腕,怔怔盯着红泥花盆里那株矮松木,自虐般一遍遍回想李承玦今夜说过的话,她想让自己记住。
相处半年,她却半点看不出他是这般无情之人,再想起父亲除夕夜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字字句句竟都言中了,回想当时认真反驳的自己,只感觉脸又肿又疼。
画舫轻轻晃动,似是有人登船。
那脚步声顺着走廊传来,由远及近,她听见卫昭唤了声“陛下”,那人低应一声,径直走到她的舱门前停下。
房门拉开,幼薇下意识将伤手缩回袖中,垂至身侧。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口,灯火将他的身影投进来,幼薇循着他的影子抬脸。
一窗之外的汴河,一尾小鱼倏然跃出水面,哗啦一声,又落回河中。
一滴河水啪地溅上她手背,她食指微颤。
会冷,那就不是梦。
夜色寂寂,他腰束君王带,玄色衣角微摆。离得近,相逢以来,她终于得以看清他的脸。可是,她真的认识他吗?
也许船舱门外站着的,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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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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