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怀序很快追问,快得几乎没给她思考时间:“那你答应赐婚,是在考虑什么?”
幼薇差点咬到舌头!
心想明明全是按自己的想法和心意在说话,为何这样也能被抓住漏洞进而发问,是她哪里说的不对?
好在她自知头脑笨拙,也不纠结。
他刚说完“她总为旁人考虑”,再拿他当借口显然是不能够了。
幼薇只好佯作羞愧,半真半假道:“好吧,我也是贪慕虚荣的,我在贵女中向来平平无奇,突然被左相之子求婚,也是比较有面子的。”
她坦诚得教让意外。庄怀序哑然一秒,旋即失笑。
“那就更不应该拒婚了。”庄怀序认真看向她,“我愿一辈子成为余小姐的脸面。”
“……”
幼薇头一次跟庄怀序打交道,心想这人说话一向直得让人不知道怎么接吗?她实在实在是有点坐不住了!
“更何况……”
他瞧着坐立难安的幼薇,神秘一笑:“谁说没有任何感情?”
“啊?”
一曲终了,停在**处戛然而止,教人沉浸曲中,回味绵长。
伴随温热茶水注入茶杯的声响,他将茶杯推到幼薇面前,清潭般的眼眸望过来,说话的声音也如茶水一般清润。
——“余小姐,我对你,一见钟情。”
-
恰好此时茶点上来,有人敲门打断了厢房里的气氛,也拯救了不知所措的幼薇。
精致茶点一道一道摆在桌上,又给他们换了一壶新的热水,屏风后的琴女得小二吩咐,又弹了一曲轻快的谱子,作为鹿鸣春对贵客的赠送。
忙完这一切,小二出了厢房,唯余二人继续在房中。
幼薇头都抬不起来,只好伸手捻了块龙井酥,送入口中干巴巴地嚼着。
口干了也不好意思抬头拿茶杯喝水——她有点不敢直视庄怀序的眼睛。
满脑子都在回想到底怎么就一见钟情了?何时的事?她不是就跟庄怀序见过一次吗?她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庄怀序又续了一杯茶给她,口吻关切:“余小姐,慢点吃,当心噎着。”
“……咳咳咳!”
本来还没事的,庄怀序突然跟她说话,把她吓得真噎住了。
主要是这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怕,幼薇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明明刚见面时还感觉他那么好,可现在他只让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就算撒谎也会被他捉住漏洞看穿……跟他打交道似乎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虽然她也说不清自己要警惕什么。
幼薇喝了杯茶将口中茶点全都顺了下去,她挤出个笑容来:“庄公子,我想了半天,实在不记得我们何时有过交集。何况就算是一见钟情……”
顿了顿,虽然这样说话不太好,可她还是说了。
——“一见钟情,也是你的情,不是我的。”
她话音落下,本以为这样说会令庄怀序难堪,不想他只是挑了挑眉,看向幼薇时,眼中兴趣更浓。
“余小姐可有心上人?”
幼薇心下黯然一瞬:“……不曾。”
“令尊可有心仪的夫婿人选?”
“也不曾。”
“某可令你心生厌恶?”
“不会。”顿了顿,又客观地补了一句,“你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那余小姐,可是这辈子都不愿与人结亲?”
幼薇摇头:“并非。”
庄怀序的拇指摸索着茶杯上的花纹:“既没有心上人,也没有欲结亲对象,又不厌恶某……”
他抬眼:“余小姐,为何不能与我试一试?”
-
从鹿鸣春出来,外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原是街上百姓正在游龙。
十数米长的草龙,壮汉擎着它在街道上舞来挥去,几个布衣孩童跟着龙尾奔跑,一边跑一边拍手:“祭龙神,祭龙神,地里苗儿蹿得匀!龙神灵,龙神亲,一年到头笑盈盈!”
幼薇被这热闹感染,看得入神,庄怀序瞧见了,在一旁道:“想来河边正在祭神,余小姐若感兴趣,不妨一同去瞧瞧。”
幼薇转脸看向他,点点头。
举行祭神活动的地方不在内城,要靠近外城一些,二人上了各自的马车。
车内,小桃问幼薇:“小姐,那庄公子同意退婚了吗?”
幼薇双手拢着暖炉,叹了口气:“先不退了。”
“啊?怎么了?”
幼薇很难解释。
或许是庄怀序口才太好,又或者庄怀序本人比她想象中要更……意外一些,总之,她开始觉得他的提议也不错。
父亲会满意他,看起来也是桩不错的婚事,何况跟这人聊天虽令她紧张,想来也是不熟悉的缘故,但她知道自己是不讨厌他的。
既不讨厌,那便试一试。
更何况。
人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中,更不可过度沉溺悲伤,她该向前看的。
马车行至汴河边,找了个可以停车的位置下车,幼薇和庄怀序混入百姓中,一同观看祭祀活动。
河水边设了大大的祭坛,黑色桌布上面摆了猪头、烧鸡、火腿、五谷、酒水、水果等,香烛缭绕。
在各个街道游龙的百姓带着各自的龙回到祭祀台前,共九条龙,有的是草龙,有的是青色布龙,最中间的是一条金龙。
附近围绕的稚童又在拍手唱童谣:“祭龙神,祭龙神!地里苗儿蹿得匀!苗儿壮,穗儿沉,囤里粮食堆山形……”
这时,里正在百姓的簇拥下走到祭坛前,手里握着三根一米高的香。
小孩子叫得更欢了:“祭龙神咯!”
里正先是讲了些祈求龙神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之类的话,接着又向东方敬酒三杯。
虔诚的百姓纷纷跪拜行礼,里正上前,对着火把将高香点燃。
然而,这香在火把上烧了一会儿,挪到一旁,竟不见点燃;里正重将高香挪回火上,再点,再看,火把仍是没有燃着的迹象。
有人上来给里正换了三支高香,再试,仍旧没有点燃。
人们没等来预想中的场景,不由抻脖子看。
这时,只听跪着的人群中有人犹豫着开口:“为什么点不着?是不是龙神发怒,不肯收我们的祭品?”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呵斥:“别乱说!陛下刚登基,福泽深厚着呢,自会保佑我们!”
这话刚说完,祭坛上供桌的桌布突然无故自燃。
火先是烧了一角,紧接着舔舐而上,整桌贡品都被突如其来的火包围起来。
里正大惊失色,几乎要向后昏倒,被人从身后架住。
他按着胸口,喃喃道:“这……好端端的,怎会……”
反应快的连忙大呼:“救火!快救火啊!”
原本准备叩拜的百姓们,此时全都直起腰身来,茫然无措地向祭坛上张望。
速度快的已经提着脱了外衣从河里取水救火。
好好的祭祀,现下已是一片混乱。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定是新帝得位不正,惹真龙发怒!只有真龙天子才能令龙神庇佑!”
“陛下得位不正,血脉不纯,龙神发怒,降下惩罚!”
“对,一定是新帝惹龙神发怒了,一定是这样!”
“这可怎么办,龙神发怒了,我们的庄稼怎么办?今年还能有收成吗?”
起先只有那几道声音,渐渐的,百姓也开始低声嘀咕起来,虽不敢大声说什么,但是怀疑已经写在了脸上。
场面越来越乱,幼薇起初还觉得热闹,直到火烧起来,有人喊出那些话,她站在外圈也瞧出不对:“祭祀的事,关陛下什么事?”
庄怀序怕混乱的百姓冲撞到幼薇,不由抬臂将人虚虚护住,又隔了一段礼貌距离,将幼薇带离河边。
将幼薇送上马车,他站在车外微微蹙眉,歉意也写在脸上:“抱歉,本意是想陪你走走,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恐怕某得立即进宫一趟,好对圣上表明此事。”
幼薇扶着车门点点头,叮嘱他路上小心。
就算已经毫无瓜葛,龙神发怒也是无稽之谈,她不希望看到有人污蔑抹黑他。今日之事摆明有人借机生事,偏偏鬼神之说百姓最为相信,怕是早有预谋。
二人就此分开,幼薇打道回府,准备将暂不退婚的消息告知父亲。
至于庄怀序,已经匆匆向着皇宫的方向赶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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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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