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叶嘉见谢明姝到来,脸色不由微变,她将幼薇的纸放回原位,双手交握,勉强露出笑容:“明姝,你这身衣裳换得真久,众姐妹等你才闲来无事作诗取乐,何必较真呢?”
“这就奇怪了,我顺应游戏便是较真,那有人认输还非要看人家的诗又算什么?”
谢明姝走到幼薇身边,用帕子擦掉她眼角的泪,转过脸,一双凤目直直看过去:“海棠不与桃李争春,自有识得它好的人爱重;若是一味争艳夺彩,反倒失了本真,惹人厌弃了。你既无法欣赏它的品行,又何必以它作诗?”
众女瞧见这一幕,不禁哑然。
原以为谢明姝没给余幼薇发请柬将她拦在门外,也是同众人一般不喜她的。
不想她一来便这样直白回护,连从前交好的傅叶嘉也不给面子,看来请柬一事果真是误会了。
傅叶嘉失了颜面,额角隐有怒色,她紧抿唇角,讥讽道:“看来你们都是懂花之人,倒是我不配欣赏了,既如此,我还是寻个没有海棠之处,多多陶冶自己,等哪日品得其中妙处再登门与你探讨了,告辞。”
她带上丫鬟便走,步履飞快,似一秒都不愿多待。
临出门前,回头狠狠看了幼薇一眼,显然这件事在她心里没完。
众人没料到今日这场戏竟是如此收场,一时瞠目结舌,不过想到傅叶嘉过分之举,也觉得此女活该,再联想方才各自对幼薇的言行,生怕谢明姝知道迁怒自己了去。
有个先前跟着起哄的小姐,忙端了杯茶递过来:“幼薇妹妹快润润喉,方才傅姐姐太胡闹了。”
被这许多人瞧着,加上傅叶嘉已被赶走,谢明姝又来帮她说话,实在没必要再追究什么。
幼薇自觉窘然,正欲迈着碎步退回座位,谢明姝却一把拉起她:“走,到我身边坐。”
幼薇怔怔被她拉走,把她带到主位旁,侍婢直接将她的椅子搬过去,小桃连忙提起食盒跟上。
眼见厅中气氛尴尬,又因自己而起,幼薇只想让事情快点过去,她飞快擦擦眼泪,把食盒一一打开,奉到谢明姝跟前:“你总算来了,快尝尝玉心软酪,太久没做,也不知道味道对不对。”
谢明姝眼中浮现笑意:“这段时日只怕是忙坏了,难为你还记着。”
幼薇却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坚定道:“我答应过你的。”
谢明姝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忍不住摸了摸幼薇的头。
她尝过玉心软酪,又让婢子将点心依次分下去,终于将方才的闹剧揭过,厅内充满对幼薇手艺的夸赞,气氛和乐轻松。
有谢明姝在,幼薇终于不觉得难熬。
整个下午,众小姐对百花品评赏玩,幼薇甚少开口,每次开口,都会被人极力奉承,再没人敢挤兑刻薄什么,直到日头西垂,众人带着国公府给众小姐准备的礼物纷纷请辞。
国公府小聚不过是添头,夜晚才是人人期待的重头戏。
幼薇也要请辞,谢明姝握住了她的手腕,口吻也有几分促狭:“绵绵,晚上和我一起罢——还是你约了旁人?”
这个“旁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幼薇红了脸颊,没想到谢明姝也这样坏。
不过她自是无人可约,于是应了谢明姝,同她一齐乘马车出门。
国公府的马车宽敞华丽,平稳得感受不到一丝颠簸,车内有兰桂熏香,备了瓜果、茶点,棋盘。
此刻,谢明姝正与幼薇在马车内下棋。
幼薇棋艺不精,本不是个好对手,谢明姝有意让她,二人倒也下得有来有往。
一盘棋毕,幼薇果不其然输了,她暗自气恼自己的棋技,将黑子一粒一粒从棋盘上捡起。
谢明姝也不紧不慢地捡着,抬起眼,瞧着幼薇微皱的鼻梁,忽地开口:“绵绵怎不问我为何不与你发请柬?”
幼薇捡棋子的动作一顿,黑子捡完,她又将白子全都推到谢明姝面前,道:“姐姐定是忙忘了才会如此。”
“你就不觉得我是故意没给你的?”
幼薇歪头想了想:“若是姐姐不愿见我,便不会让管家放我进来了。既让我进来,说明姐姐还是想着我的。”
谢明姝盯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瞧了半晌,末了扬唇:“可我的确是故意没送请柬给你。”
“……”
幼薇瞠目结舌,眨了眨眼,忽地有些坐立难安:“姐姐,你……我……”
“我觉出那些贵女看你不顺,想着她们或许会刁难你,是以便没有将你的那份送去,倒是忘了那日的玉心软酪约定,也没想到你会在门口等我。”谢明姝轻叹,“今日我回房换衣服,所以来得晚了些,想是让绵绵受了委屈,抱歉,是我照顾不周,让她们欺负你了去。”
“不会的,没有。”
幼薇连忙摇头,没想到谢明姝是这样想的,心中潜藏的疑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被人关切的暖意融融,她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眼底热热的。
“我不比众位姐姐优秀,她们觉得我配不上庄公子,是以心中不快,想说些话出出气也正常,其实没把我怎么样……”
谢明姝:“论心性品德,她们没一个及得过你,你有什么配不得?”
幼薇被她说得脸颊红红的。
谢明姝推开窗子,夜幕低垂,街上的灯火如游龙一般点亮整个京都,街道亮如白昼。
她回首望向幼薇:“外面很热闹,你要逛逛吗?”
幼薇也把脑袋探出去,路边油煎包的味道扑面而来,勾栏咿咿呀呀的唱曲飘进耳朵,她坐回来,心驰神往四个字写在脸上,眼睛都亮了:“明姝姐姐我们一起下去吧!”
谢明姝只是微笑:“我便不去了。”
“为何?”
幼薇问完就后悔了,想也知道,谢明姝是真正的贵女,对这些民间热闹向来不热衷,何况外面乱糟糟的,她的衣服又那样贵……
她刚准备说她自己去玩就是,却听谢明姝淡淡开口:“圣人今夜会驾临彩凤楼,我要去彩凤楼等他。”
仿佛有一道天雷降下,一瞬间,幼薇以为自己听错了。
“圣人……驾临彩凤楼?”
“是啊。”谢明姝抬眸,“你要和我一起等吗?”
幼薇如梦初醒,对上谢明姝那双清淡的眼眸,她却如同被烫到般,几乎迫不及待想逃了。
她连连摆手:“不不,我、我还要去街上玩,明姝姐姐,我先走了……”
谢明姝天生凤命,她生来就是要做皇后的,如今新帝登基,与其等待被遴选入宫,自比不过主动争取来的缘分,将来传出去也是一段韵事。
想想花朝节,圣人与皇后在彩凤楼相遇,一见定终身,这是多么令人津津乐道的帝后佳话?
这段佳话里,若有她这么个人出现,想也知道该有多么碍眼。
她唇角微抿,艰难地对谢明姝笑了笑,随后推开车门叫停车夫。
二人的侍婢都在车辕上坐着。她提起裙摆,小桃扶她下了马车,主仆二人在路边站定,目送国公府马车远走。今夜过后,不知宁国公府的地位又将发生何等变化,不过那都与幼薇无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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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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