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姝见魏骁神色不虞,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生气,只是沉默着又往他身边靠了靠,抬手去给他按揉额头,想着莫不是头疾又发作了?
宫宴设在明华殿,是大雍皇宫历来举办庆典宴会的场所。
明华殿地势颇高,所筑高台四周环水,红墙碧瓦,建造奢华,殿内雕梁画栋,香炉升起缕缕檀香,烟雾缭绕,台下乐声悠扬,伶人正在歌舞助兴。
雕龙宝座之上落坐的少年天子,藏在十二玉冕旒冠之下的目光向坐席扫视一圈,果然不见那人,眸光微微一变之后又迅速恢复如常。
“摄政王还未到吗?”
天子似乎颇为关心地询问。
底下官员面露难色,面面相觑,今日宫宴陛下已经到了,却迟迟不见摄政王,如此张狂做派,那位可真不把当今圣上放在眼里。
虽然这么想,却也无人敢说半句摄政王的不是,果然只听圣上问了一句之后并未露出任何不悦,反而准备派人去看看,可是摄政王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摄政王到——”
随着内侍的一声高呼,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大殿入口看去,身形高大的男人阔步走来,身旁竟还带着一名身姿妖娆的绝色美人。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大概是都想起了那位因为觊觎摄政王美人而落得惨烈下场的顾大人。
“臣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嘴上虽这么说,魏骁面上却没有任何惶恐恕罪之意,身子站得笔直,也没有丝毫行礼的意思。
“无妨无妨,来人,还不快给摄政王赐座!”
龙椅之上的天子连连摆手表示不在意,又让人在龙椅之下设席,请摄政王入座。
“多谢陛下。”
席间不时也有官员来向魏骁敬酒,他笑着接过喝下,时不时瞥一眼站在自己侧后方的楼姝,见她只是愣愣地盯着地面发呆,遂又移开了目光。
此次仲秋夜宴除了节日庆典,还有另一层重要目的,当今圣上有意下旨赐婚北疆军。
宫中适龄公主皆在此列,圣上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只待大将军看中了谁,立刻下旨赐婚!
襄禾公主今年十五刚及笄,正是大好年华,还没等母后给她挑个好驸马欢欢喜喜嫁出宫去,却被告知赐婚。
她第一反应是不嫁!
谁不知道北疆军将领是个粗鲁汉子,常年驻守边关,那样的苦寒之地可不是她养尊处优的金枝玉叶该去的地方。
只是虽然这么想,她却不敢在皇兄面前表露分毫,一想到皇兄,襄禾公主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一母同胞的兄妹俩,她很清楚皇兄是什么样的人。
幼年继位却并无实权,一切政事交由摄政王代为处理,久而久之,他便养成行事肆意,常以杀人取乐的暴君行径,暴戾残忍的折磨人手段简直令人发指!
想起曾经无意中闯入那间流血的宫殿,襄禾公主吓得整整一个月噩梦不断,她知道这次皇兄是想要借着联姻拉拢北疆军,但是宫中还有那么多姐姐,要联姻少她一个也算不了什么吧。
这么一想,襄禾公主自以为心安理得。
世人都喜欢温柔顺从的女子,那她偏不!
襄禾的目光滴溜溜在殿中转了一圈,略过其中一人时眼神一亮!
好俊俏的郎君!
她立刻召来身后的宫女小声说了什么,然后让她拿着酒杯过去。
“把酒送去,就说是本公主赏的。”
今日宫宴,岑溪作为殿选新科状元,刚上任翰林院修撰一职也受邀参加,他官职低微坐席也安排得较远,但尽管如此,却还是不能阻挡他的眼神看向最前方的坐席。
看她安静候在那人身后,温柔地斟酒,不知那人说了什么,她微微低头,然后羞涩地笑了。
岑溪沉默地看着,闷不吭声地一口喝完盏中烈酒,正待他准备继续倒酒时,却见一名宫女捧了酒托走过来。
“这是襄禾公主赏的桂花酿,请大人品尝。”
岑溪一愣,襄禾公主?
他抬头往前面看去,正有一妙龄少女朝他点头遥遥微笑。
岑溪眉头一皱,并没有接过酒盏,反而声音清冽坚定地开口:“多谢公主好意,只是微臣与公主素不相识无福消受。”
看着桌上原封不动被送回的美酒,襄禾狠狠瞪了眼那不识好歹的青年,却突然发现那人的目光正痴痴看向另外一边。
襄禾不由得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一看可差点气死她了!
拒绝了她的酒,却呆呆看着摄政王的奴婢!
襄禾是中宫皇后所出的嫡公主,从小受宠惯了,哪受得了这种气,当场就要发作!
一无所知的楼姝给魏骁倒完酒之后就安静地跪坐在他身后,眼神看着虚空渐渐游离起来,她全程乖顺地在魏骁身侧充当斟酒侍奉的奴婢,根本不会想到有人会和她说话,所以没听见来自上方那位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的问话声。
魏骁闻言,先是诧异地看了一眼襄禾,没听见楼姝回话以为她在害怕,正要发话替她解围,一回头,却见她正痴痴看着某一处出神,便蓦地冷下了脸色。
襄禾问了一句之后迟迟得不到回应,本来还担心摄政王会袒护那个贱婢,现在见摄政王也没什么反应她越发肆无忌惮。
“大胆,本公主问话你耳朵聋了吗!”
这下楼姝终于有了反应,实在是那道尖锐的声音太过刺耳,她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那道声音的主人正恨恨地盯着她。
怎么了?她哪里得罪她了吗?
楼姝一脸莫名,又转头看了眼魏骁,却见他正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襄禾公主,目光再次落回她身上时,冰冷得骇人!
楼姝心中一怔,随即扑通一声跪下,头垂得低低的,姿态虔诚地认错:“奴刚才实在没有听见公主的问话,还请公主恕罪。”
远在后方坐席的岑溪听不清前面到底发生了,只见她突然惶恐地跪下,立刻下意识就要站起来。
“你干什么!”
身旁的同僚一惊,一把就拉住了他,“你不要命了!”
岑溪甩开同僚的手不管不顾地要站起来,却陡然听闻圣上一声戾喝。
“襄禾!”
襄禾还想再说什么,突然听闻上方传来一道冷斥,她一个激灵,立刻闭上嘴巴,怯怯地看向她皇兄,“皇兄,我,我……”
“那是摄政王的爱姬,你可别吓着她。”
圣上说罢,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那道纤弱身影,竟语气温和地开口:“襄禾从小娇宠惯了,没吓着你吧。”
说着,竟还欲让襄禾道歉。
襄禾一脸不可置信地去看她皇兄,不顾仪态地尖声道:“她是什么东西,她也配!”
“襄禾你给朕住口!”
圣上一拍桌子,眼含戾色地怒视。
“堂堂公主这般娇纵,成何体统!”
说着竟真的要让人扭送襄禾道歉,魏骁面无表情地喝完酒,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终于不冷不淡地开口:“公主说得没错,不过一区区奴婢,她也配?”
魏骁的声音太过寒凉,跪在他身侧楼姝一僵,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又怎么了?
圣上听闻摄政王这样说似乎愣了一下,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示意让人松开襄禾。
“即便如此,襄禾你今日也的确是失了皇家体面,回去思过吧。”
一听皇兄这么说,襄禾眼睛一亮,太好了,她不用继续留在这里被人挑选了!
这么一想,刚才被当众斥责的屈辱也瞬间烟消云散,她甚至感激地看了一眼那还跪在地上的身影,颇为好心地开了尊口,“那谁,你还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谢公主开恩。”
楼姝低头站起来,又重新安静地候在魏骁身后,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反倒是魏骁多看了她一眼,却惊见她微红的眼眶,还有咬得泛白的嘴唇。
强按下心头突然升起的不悦,魏骁冷哼一声,只要一想起刚才她看着哪里,更是觉得再怎么惩罚她也不为过。
酒过三巡,殿内气氛越发热络起来,和北疆军将领多年未见,此番回京魏骁与他多喝了几杯也难得有了醉意,酒劲上头不免有些热得烦闷。
楼姝及时走过来,低声道:“王爷,奴帮您将外袍褪下吧?”
魏骁也没反对,豪爽地脱了外袍扔给楼姝,继续和将领把酒言欢。
楼姝抱着外袍,摸了摸因为酒气而熏得通红的脸颊,小声和魏骁说想出去透透气。
魏骁随手一挥并未在意。
直到听见外面传来有人落水的呼救声时,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坐席后方,那里空无一人!
她刚才说闷,出去透气去了。
也不知怎的,魏骁脑中突然闪过她通红的眼眶的,还有咬得泛白的嘴唇,满眼的委屈和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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