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第十七章密信惊尘藏旧怨,棋枰对弈隐新谋

秋分后的第三日,侯府书房里的鎏金香炉升起袅袅青烟,苏清欢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摩挲着一封刚拆开的密信。信笺是寻常的竹纸,边缘却有被反复摩挲的毛边,墨迹因浸了汗有些晕染,却仍能辨出那熟悉的瘦金笔锋——是太子府幕僚陆明远的手笔。

“夫人,可是有要紧事?”萧彻推门而入时,正见苏清欢指尖一顿,信纸沙沙作响。他今日刚从兵部议事回来,官袍领口还沾着墨渍,显然是伏案至深夜。

苏清欢将信纸折了两折,藏进袖中,却掩不住眼底的凝重:“陆先生送来的消息,说江南漕运近日频生怪事——三艘满载军粮的官船,在扬州至镇江段莫名沉没,押运的官员皆称‘触礁’,可当地渔民却传言,每逢子夜,江面上有黑帆船影晃动,船头挂着‘周’字旗。”

萧彻眉峰微挑,大步走到窗边将帘子撩起,秋阳透过雕花木格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周家?可是当年与侯爷有旧怨的周显一脉?”

“正是。”苏清欢起身走到书案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泛黄的账册,“我前日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这本旧账,里头详细记着十年前侯爷在江南剿匪时,曾截获过一批私铸的军械,而幕后主使正是时任湖州通判的周显。后来周显虽被革职,却不知怎的,他胞弟周崇近年竟攀上了吏部侍郎王克之的门路,如今已是江南漕运司的副使。”

萧彻接过账册翻了几页,指尖在“周显”“军械”两处重重一顿:“难怪江南军报总说粮草不足,原来问题出在这儿。若漕运被卡,北疆驻军的冬衣粮饷便要受影响——陛下近日正筹谋整肃北方边防,这背后恐怕不止是商贾争利那么简单。”

二人正低声商议,门外忽传来管家的急步声:“小主,殿下,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子妃急召,说有要事相商!”

半个时辰后,东宫偏殿的暖阁里,太子妃李氏正用银匙搅动着盏中的莲子羹,见苏清欢与萧彻行礼,她放下瓷盏,神色凝重:“清欢,萧彻,今日召你们来,是为了一桩密报。” 她示意身侧的宫女呈上一只描金漆盒,盒中躺着一枚青铜虎符的残片,“这是今晨禁军在护城河打捞上来的,据捞起的船夫说,虎符是从一艘画舫上掉落的,那画舫挂着‘周’字灯笼,可等禁军赶到时,画舫已悄然离岸。”

苏清欢接过残片,指尖触到那斑驳的饕餮纹,呼吸微滞——这纹路与父亲当年调兵用的虎符如出一辙,只是尺寸略小,像是副符。她抬头看向太子妃:“殿下与太子可知,这虎符残片意味着什么?”

“正是为着这点。”太子妃叹了口气,“陛下近年虽将兵符收归内廷保管,但各地驻军仍有旧符留存。这残片若真是周家所得,难保他们不会仿制假符,煽动兵变。”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更蹊跷的是,昨日御史台有人弹劾萧彻‘与江南商贾过从甚密’,虽被太子挡了回去,可朝堂上已有流言,说侯府借着修缮忠烈祠的名义,暗中培植势力。”

萧彻冷笑一声:“我与江南商户往来,不过是为侯府产业谋条生路。倒是有人见不得侯府好,连忠烈祠的功德都要泼脏水。” 他转向苏清欢,“清欢,你既认得这虎符纹路,可还记得父亲当年可曾提及‘副符’之事?”

苏清欢闭了闭眼,记忆如潮水涌来——七岁那年,她曾偷溜进父亲的书房,见他对着一块刻着“副”字的铜牌喃喃自语:“若有一日虎符有失,这副符便是关键……” 当时她年纪小,只当是父亲的闲谈,如今想来,竟似预言。

“父亲当年确实提过,兵符分正副,正符调兵,副符验真。” 苏清欢睁开眼,目光坚定,“若周家得了副符残片,必是想伪造完整的调兵符。我们需尽快查明,那画舫上的‘周’字灯笼,究竟是何人所挂。”

太子妃点头:“我已让东宫暗卫盯紧了京城各码头,若有可疑画舫,必不放过。只是此事需隐秘行事,万不可打草惊蛇。” 她看向苏清欢,“清欢,你与萧彻最熟悉江南情形,明日便以‘回乡祭祖’为由,去江南走一趟。一来探查漕运异样,二来查访那画舫的来历。”

苏清欢与萧彻对视一眼,齐齐拱手:“谨遵殿下与太子妃吩咐。”

三日后,一辆青帷马车悄悄驶出京城,朝着江南方向疾驰。车帘半卷,苏清欢倚在窗边,望着外头渐次展开的稻田与茶山,指尖轻轻敲击着膝上的锦囊——里头装着陆明远给的密报副本,还有父亲那本旧账的摘录。

“清欢,累了吗?”萧彻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换了一身月白色锦袍,衬得眉眼愈发清俊,“再过两个时辰便到扬州,我们先去驿站休整,明日再去拜访林文彦。”

苏清欢摇头:“我不累。只是想着,那画舫既挂着‘周’字灯笼,周家在江南的根基必然不浅。当年父亲在世时,周显虽被革职,却暗中与盐商勾结,如今他胞弟周崇掌管漕运,怕是早将水路把持了大半。”

萧彻沉吟道:“我听闻周崇有个心腹,名叫赵三水,原是江湖上的水匪头子,后来被周显收编。此人熟悉水路,若真有黑帆船劫掠官粮,他必定脱不了干系。”

正说着,马车忽然一个颠簸,苏清欢险些摔了锦囊。车夫在外头喊道:“侯爷、夫人,前方官道上有官兵设卡,说是盘查过往行人!”

萧彻掀起车帘一角,只见十余名身着绿袍的官兵手持长矛,拦在路中央,为首的校尉正挨个检查车马。他皱眉道:“寻常盘查怎会到官道上来?莫非是冲着我们来的?”

苏清欢却盯着那校尉腰间挂着的令牌——铜牌上刻着“漕运”二字,边缘却有些磨损,像是常年被人摩挲。她心头一跳:“萧彻,你看那令牌,可是漕运司的?”

萧彻眯眼细看,忽然低声道:“不好,这令牌款式是旧的,去年漕运司已换了新制。这些人……怕是假冒的!”

话音未落,那校尉已走到马车前,粗声喝道:“车内何人?可有路引?”

萧彻放下车帘,低声道:“清欢,我们走小路。” 说着,他猛地一拍车板,“停!” 马车缓缓停下,萧彻挑帘而出,拱手笑道:“军爷辛苦,我们是京城来的商人,去扬州谈笔丝绸生意,不知为何在此设卡?”

那校尉上下打量着萧彻,目光忽然落在苏清欢身上——她虽穿着素色衣裙,却掩不住眉间的贵气。校尉咧嘴一笑:“哟,原来是贵客!实在对不住,上头吩咐了,最近有要犯逃窜,凡是从京城来的,都得仔细盘查。”

他说着,伸手便要掀车帘。萧彻眼神一凛,右手悄然按在腰间的匕首上,却听苏清欢忽然轻笑一声:“军爷,我这车厢里除了几匹绸缎,可没什么要紧物。只是……” 她故意顿了顿,“我夫君近日受了风寒,怕见风,军爷若不嫌弃,可随我去前面的茶棚说话。”

那校尉一听“风寒”,果然迟疑了一瞬。苏清欢已掀开车帘,柔声道:“军爷请。” 待二人走到茶棚坐下,她亲手倒了盏茶递过去,轻声问道:“军爷,我听闻最近江南漕运不太平,可是出了什么事?”

校尉喝了口茶,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还不是那些漕帮的刁民!听说有黑帆船劫官粮,上头查得紧,我们也是奉命盘查可疑人物。”

苏清欢心中一动:“那黑帆船可有线索?”

校尉摇摇头:“这可说不准。不过……” 他忽然凑近,神秘兮兮道,“我听人说,那画舫挂着‘周’字灯笼,常在瓜洲渡口出没。若夫人感兴趣,不妨去那儿打听打听。”

苏清欢谢过校尉,回到马车旁,低声对萧彻道:“瓜洲渡口,周家的人果然在那儿有动作。” 萧彻点头:“今晚我们便去探一探。只是要小心,那校尉突然提起瓜洲,怕是故意引我们上钩。”

暮色四合时,二人换了一身普通商人的打扮,悄悄来到瓜洲渡口。秋夜的江风带着水汽,吹得岸边的芦苇沙沙作响。远处停泊着十余艘大小船只,其中一艘画舫尤为显眼——船头挂着盏红灯笼,隐约可见“周”字。

“就是它。” 萧彻拉着苏清欢躲在一棵老槐树后,“船上有动静,似乎有人刚刚下船。”

苏清欢凝神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从画舫上跳下,左右看了看,钻进了一旁的芦苇丛。她拉了拉萧彻的袖子:“跟上他!”

二人轻手轻脚地穿过芦苇丛,那汉子似是察觉到动静,忽然加快脚步。萧彻低声道:“清欢,你躲在此处,我去追。” 说着,他如一道黑影般掠了出去。

苏清欢屏住呼吸,藏在芦苇深处。片刻后,她听到前方传来低沉的说话声:“……副符残片已到手,只要再仿制出正符,到时候……”“嘘!小声些!那侯府的人说不定已经盯上了!” 这声音尖锐如刀,苏清欢心头一震——这分明是赵三水的声音!

她正欲上前,忽然脚下一软,整个人跌进了江边的淤泥里。声响惊动了前方的两人,赵三水厉声喝道:“谁在那儿!” 说着,他拔出腰刀,带着那魁梧汉子快步走来。

苏清欢心中暗叫不好,正欲起身,却见一道白影闪过——萧彻不知何时已绕到了两人身后,匕首抵在了赵三水的后腰上:“别动!”

赵三水浑身一僵,转头正对上萧彻冷冽的目光,顿时吓得腿一软:“侯、侯爷饶命!小的只是……”

“说!那副符残片从何处得来?” 萧彻厉声喝道。

赵三水哆嗦着嘴唇:“是、是周崇周大人给的!他说只要拿到侯府的旧物,便能……”

“胡说!” 苏清欢从淤泥中爬起,指着赵三水,“我侯府的旧物怎会在你手中?那副符残片分明是周家从父亲当年剿匪的战利品中盗走的!”

赵三水见事情败露,忽然怪笑一声:“侯爷、夫人,晚了!今夜子时,黑帆船便会劫最后一艘官粮船,到时候朝廷追究起来,谁会信是周家所为?!” 他说着,猛地挣脱萧彻的匕首,纵身跳进了江里!

萧彻欲追,却被苏清欢拉住:“别追了!当务之急是阻止那黑帆船!” 她转头对萧彻道,“你速去通知太子暗卫,我这就去瓜洲渡口拦住那官粮船!”

萧彻急道:“太危险!我与你同去!”

“来不及了!” 苏清欢咬牙,“那船若沉了,江南数万将士的冬衣粮饷便没了!你快去调人,我来拖住时间!”

萧彻望着她坚定的眸子,终是点头:“好!半个时辰内,我必到!” 说着,他如离弦之箭般掠向渡口外。

苏清欢深吸一口气,提裙朝着江边跑去。秋夜的江水黑沉沉的,远处隐约传来船桨划水的声音——那黑帆船,正朝着官粮船缓缓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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