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嬅看着对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思绪万千,回忆一点一点浮上心头……
六年前那个夏日,年仅十岁的温嬅因贪玩偷溜出府,不小心撞见百里齐,而那时百里齐挑战温百川输了比试,心中怨恨无处发泄,正巧撞上小温嬅,百里齐将小温嬅打晕掳走,带到郊外,并用绳索将小温嬅挂在树上,周围设下埋伏,然后书信一封,命人送去温府,让温百川独自一人前去赴约。
当时,年仅十四岁的祈君就在附近悬崖上吹着冷风,妧清的逝世对祈君打击太大,窈窕又不在身边,那一刻,祈君觉得这个世间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眼底所见全是黑暗,她觉得好累好累,她不知道要怎样活下去,更不知为了什么而活下去,所以,她选择了死。
死了就能解脱了吧,死了,就可以见到娘亲了……
祈君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悬崖边,冷风肆意吹袭着祈君凌乱的衣衫,好似要将她生生吞噬掉。
一步……一步……又一步……祈君缓缓闭上双眼,伸开双臂,脚下落石不断滚落崖底,祈君感受到右脚已经半悬空踩在崖边,正当她要迈出左脚准备了结余生时,风中传来一声又一声沙哑的呼救,是个女孩的声音,那声音慌乱、迫切又无助。
已经抬起的左脚突然停在半空中,祈君本想不管不顾纵身往下跳,可内心深处又在纠结着,自己已是不幸,这世上何苦再多一个不幸的人。
“罢了,死之前做一回英雄,倒也不枉此生了。”祈君收回左脚,转身冲着山下声音寻去。
树林里,百里齐举着大刀倚靠在大树下,看着树上挂着的小温嬅,冷言道:“小丫头,莫要白费力气,荒郊野外的,你还指望会有人来救你,天真至极。”
“谁说荒郊野外就没人了。”百里齐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清新爽朗的声音,百里齐与温嬅同时循声望去,只见一袭灰衣褴褛的年轻小伙子从树林深处一路荡着藤蔓而来。
“大哥哥,救我,救救我……”温嬅看见祈君,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扯着嗓子呼救。
“别怕,我来救你。”
百里齐见着来人是个年轻小伙子,不免狂笑一声,冲着祈君吼道:“小子,毛还没长齐,就想着英雄救美了,识相的赶紧离开,莫要多管闲事。”
“今日这闲事,小爷我管定了!”
话音刚落,温嬅眼前突然闪过一道身影,未反应过来,腰间已被人环住,温嬅抬眼,对上一双深邃黑亮的眼眸,那人冲着温嬅微微一笑,耳边传来一声温柔清甜的声音,“别怕,我护着你。”
祈君拔出腰间佩刀,对着温嬅腰间绳索一划,绳索断开之际,四周突然窜出十几根竹尖,朝着温嬅方向飞射而来,祈君紧搂着温嬅腰身,避开一道又一道暗器。
祈君轻功虽高,可抱着一人着实不便,温嬅左侧与祈君正前方同时飞来一道竹尖,祈君挥刀打落正前方竹尖,眼见温嬅左侧那道竹尖来不及躲避,慌乱之下,祈君一把将温嬅推开,竹尖擦过祈君左肩,顿时衣裳破口,血染灰衫。
祈君与温嬅双双滚落在地,落地那一刻,温嬅立马爬了起来,冲到祈君身旁,看着祈君肩上那抹已见血肉的伤痕,温嬅不知所措,连忙扯下身上布条想给祈君止血,祈君回她一笑,柔声道:“小伤而已,不碍事。”
“小子,轻功倒是不错。”
祈君伸手将温嬅护在身后,抬眼看着三丈外的百里齐,冷笑一声,道:“老头,并非我轻功好,而是你这十六暗阵布得实在差劲,还是回去好好学习怎么布阵吧,免得丢了您这张老脸,让人见了闹笑话。”
“小小年纪竟看出我这阵法套路,倒是有些小聪明,可惜了伶牙俐齿,太过狂妄,本想留你一条小命,是你非要自寻死路。”
“老头说对了,我今日就是来寻死的,不过……临死前,做一回善事倒也不错。”
“既如此,我便成全你,报上你的名字,我让你死得痛快。”
祈君低头,看着太阳照射下,地上那道孤寂的身影,嘴角上扬,微微一笑,道:“影子!记住了,小爷的名号叫影子。”
祈君扭头,冲着身后温嬅微微一笑,轻声道:“小丫头还能走吗?”
温嬅点了点头,紧握着祈君衣袖,眼神坚定,回道:“大哥哥不要怕,我爷爷很快就会来救我们了。”
“好,丫头听我说,待会儿我冲出去与那厮打斗,你就趁机逃走,能跑多远跑多远,不要回头,知道吗?”
“大哥哥,我们一起走。”
“听话,你先走,若是能逃走,再找人来救我就是了。”
“你们两个,谁都走不了!”话音一落,百里齐提了大刀冲上前来。
“走!快走!”祈君一把将温嬅推开,紧握着手中佩刀冲上前与百里齐打斗起来。百里齐使的是长刀,祈君使的是短刀,于武器上,祈君便输了百里齐几分。祈君武功不敌百里齐,可轻功却是极好,以退为守,拼死纠缠着百里齐。百里齐在与温百川比试时,伤了肩肘,所以挥刀时右手微颤,力道不均,祈君瞧出百里齐弊端,为了挣脱百里齐,祈君冒险迎上百里齐大刀,眼见着那一抹银光大刀冲着祈君心中直刺而来,咫尺之距间,祈君忽然一闪身,那抹刀锋划过祈君肩上血肉,同一时间,祈君抽出手中佩刀,狠狠扎进百里齐受伤的右侧肩肘上,百里齐一阵吃痛,抬手一掌打在祈君肩上,祈君被打飞出去,滚落地上。
这时,百里齐头顶突然飞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百里齐以为是暗器,下意识挥刀砍开,里面飞出一群密密麻麻的毒蜂……
“大哥哥,快走!”温嬅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扶着受伤的祈君起身,二人趁着毒蜂纠缠百里齐时,慌忙逃走。
俩人一路往山下逃,四周全是茂密的丛林和荆棘,祈君受着伤,眼前突然一阵晕眩,欲栽倒在地,温嬅伸手去扶时,脚下不小心踩到几块碎石,拌了一下,没来得及站稳,整个人与祈君一道滚下山坡,祈君下意识伸手将温嬅圈进怀里,用手臂紧紧护着温嬅脑袋,一路荆棘划破祈君两只手臂,血肉淋漓。
祈君滚下山坡时,人已受伤昏迷过去。这时,山下传来温百川的声音,一直呼唤着温嬅的名字,温嬅见祈君受伤严重,为了护住祈君,温嬅将祈君拖进一处草堆里,用杂草轻轻盖在祈君身上,遮挡着祈君身影,温嬅冲了出来,跑到显眼的地方,故意冲着温百川喊道:“爷爷,我在这儿,爷爷……”
温百川与百里齐同时听见温嬅呼唤,百里齐立马循声而去,远远地看着温嬅站在松树下,百里齐正欲追上前,可看见温百川从丛林里飞了出来,已来到温嬅身旁,百里齐自知受伤难敌温百川,立马转身逃走了。
温百川看着温嬅衣裳上全是血迹,以为温嬅受了伤,立马上前查看,还未开口,温嬅便扯着温百川的衣袖,将温百川带到安置祈君的草堆旁。
“爷爷,您快救救他。”温嬅一边求着温百川救人,一边慌乱地用手拨开那堆杂草,可眼前空无一人,祈君已不知所踪。
“嬅儿,你让我救谁?”
“刚才他明明躺在这儿的,爷爷,是一个小哥哥救了我,他不见了爷爷,他会不会被那个坏老头抓走了,爷爷,您快去救救他……爷爷,他受了伤,他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再不救,就要死了……”温嬅说着说着,突然哭了起来,哭得很是伤心。
“此处危险,我们先回去,回去再派人来寻。”
温嬅心系着祈君安危,不肯回去,一边哭一边到处寻着祈君身影,“小哥哥,你在哪里……小哥哥……”
四周全是荆棘,温嬅两手被荆棘划破也浑然不知,温百川见温嬅如此着急慌乱,定然是听不进一句劝的,为了温嬅安危,温百川走上前,点了温嬅颈上穴道。
“爷爷,你……”话音未落,温嬅眼前一阵恍惚,昏了过去。
温嬅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天明,温百川告诉她,昨日府里派了十多个家丁上山寻找温嬅说的那位小哥哥,寻了整整一夜,都没有找到人,附近村落也问了,都说没有见过那位少年郎。温嬅不信,与温百川一起带人上山又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人。
从那以后,温嬅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名叫‘影子’的少年郎。
不知是内疚,还是思念,就这样,‘影子’成了温嬅心中一道结,这六年来,温嬅从未忘记那个夏日,一个灰衫少年郎逆着光冲她微微一笑,对她说过一句话,“不要怕,我护着你。”
这是温嬅十六年来,听过的最好听的一句话。
一年前,江湖上传出‘影子’屠杀司空府一百零三口人命,一时间,影子名号响彻江湖。可影子屠杀司空府满门后便销声匿迹,江湖上再也寻不到影子踪迹。
为了确认影子身份,温嬅向龙延阁递了无数拜帖,求见影子,可那些拜帖最终石沉大海,无一回应。
三个月前,祈君迎娶温嬅,江湖上的人都以为是温家要寻一庇护,才将女儿嫁入龙延阁,可只有温嬅心中明白,她是自愿嫁入龙延阁的,一是为了替温家寻一庇护,二是为了影子。
温嬅并不知,龙延阁右护法影子是不是六年前救她的那个小哥哥,既然龙延阁这么难进,那她就赌一把,赌对了,哪怕是远远地看上影子一眼,知道他平安就好;若是赌输了,那就认了,至少为温家寻了庇护,也算值得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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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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