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油盐不进
“哎!哎哎!小苏!”贺松哼哧带喘地追了一路,眼见着都快追到医疗部了,可算见着苏未安骑着机车的背影。他赶忙扯着嗓子喊,声音被机车的引擎声盖住,他实在跑不动了,深吸一口气,用尽洪荒之力,喊了一声,“苏未安——”
引擎声终于逐渐弱下来,银白色的机车刹停,车身微微倾斜,她跨坐着,双手搭在车把手上,颈部修长、肩背匀称舒展,她单腿蹬地,另一条腿闲闲踩着踏板,在水洗牛仔裤的勾勒下,腿显得又长又直,配一双短靴,她将头盔一掀,长发顿时铺散开来,她同时回过头,看了贺松一眼。
贺松扶着膝头喘气,冲着她招了招手。
他好容易喘匀了气,三步并两步地跑上来,口中抱怨,“我去,你走得也太快了!”
“我们都以为你会午后过来——”
还没到中午饭点儿,这个时间去探病其实不怎么合适。如果要多呆一会儿,最好还是过了午饭时间去,以免耽误人家吃饭休息,如果选择这个点过去,基本也就是打个招呼、放下东西就走。他完全没想到苏未安会这么早就过来,想赶在她吃午饭以前找她的。
结果跑人家宿舍楼下找人,扑了个空。她队友说她一早去内勤部了,贺松又跑去内勤部,好么,内勤部说她动身去医疗部了。可说了,他们第一小队打丧尸潮爆发起,就回来了一趟,也没呆两天,车子几个月没碰,落灰落得一塌糊涂,启动的动静也不太对,他怕赶不及,也没空排查车子哪里出了故障,追人全凭两条腿。
苏未安没什么表情,似乎也不想废话,一手拿着头盔,清清冷冷地吐出一句,“什么事?”
贺松收了口,对着她晃了晃手里一个巴掌大的塑料盒子,看着像是散装烟草罐,里头的东西看上去也确实像是晒干的碎烟草。沈让有抽烟的劣习大家都知道——作战部很多人都有,吸烟能够短时间缓解压力帮助人集中注意力,有那么些饮鸩止渴的味道,但是沈让作为一个顶级向导,精神力远胜常人,调节情绪哪里用得上抽烟。
她没伸手接。
“帮我把这个带给老板!”贺松倒是挺不客气,见她没接,就主动把盒子递到她手里,“我家队长说……哎不对,就说是我送的!”
苏未安手掌抵着车把手,用手指接了那盒子,把玩似的,盒子在她指尖转了一圈。
贺松见她还是犹豫,哎呀了一声,“我是真不敢去触我们老板的霉头,他哪回上医疗部是时候气是顺的?”说完他发现这话听着味儿有点不对,“你不一样,咱老板对你一向脾气不错,而且你这是有公务在身!”
“烟?”她问。
只一个字,语气平静,听不出她是乐意还是不乐意。
“不是,不是烟。就是……”贺松解释,正要继续往下说,就见苏未安一点头,把那盒子在手中扣下,放进了手袋里。她抬起头,风吹起她的鬓发,细碎的发丝拂过眼角,教人看不清她的眼神。她理了理鬓发,侧目,“还有别的事吗?”
贺松准备了一肚子话来解释,没想到她这么干脆,一句都没有多问,反倒让贺松噎了一下。他干笑两声,“没了。”
苏未安将头盔戴好,面罩一拉,伴随着引擎轰鸣声扬长而去。
贺松看着前头的骑着机车的一道倩影,有点闹不明白她的心思。她不是担心沈让担心了那么久吗?好不容易有个见面的机会,怎么她这个时间过去,是真的打算送个通讯器就走吗?她不是一直都喜欢沈让吗?
哎!
好端端的姑娘,怎么就想不开喜欢沈让呢?
贺松百思不得其解,一会儿又想开了——朝城作战部这几位女神,前些年的陈默、关燕、蒋舒明,如今的风宁、阮晴山、苏未安……有哪个是按常理出牌的?可愁坏了作战部一群单身痴汉。好在他不一样,他对情情爱爱的没兴趣,就想找个心意相通、能并肩作战的向导,沈让那个脾气他是没指望过的,不在作战部的那些他也没啥兴趣,那这些年并肩作战最默契的……嘿嘿……
他咧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冒着彩虹色的泡泡,转身走了。
医疗部住院楼,五楼。
因为城主的突然入院,整个五楼的医生护士都染上了一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慌张。哪怕卫大兵接手了这位最难搞的病人、严冬挺身而出含泪上着早七晚七一天十二小时的班,大家还是战战兢兢的。
怪不得他们,实在是这位城主大人前科累累。
神志不清的时候姑且不提,他从前肋骨骨折住院,半夜趁护士没注意跳窗跑了,老卫大发雷霆,去作战部抓人,结果这位已经外勤出了朝城。瘫痪之后倒是不跑了,倒也不骂人打人,就是纯粹的油盐不进。
今天严冬上班以前——六点多钟的时候,夜班的护士进去测生命体征,他上来第一句是“你没有敲门”,吓得人不敢动,下一句又是“怎么?罚你站了?”反正整个人都是一种吃了枪药的态度。护士拿起他软绵绵的手臂,他来一句“别碰我。”护士战战兢兢不敢绑血压袖带,他凉飕飕看着,也不说可以不可以。他血氧偏低,护士要求他做深呼吸,他问人家,“就这几秒,你拿到一个好的读数交差,能让我康复出院吗?”人家给管控药,他来一句“知道了,放着吧。”别人解释这药得看着他吃,不然不符合规定,他面无表情地看人一会儿,“那你拿走吧。”
更别提昨晚连夜痉挛,闹得整个病房鸡飞狗跳,却最后都没敢冲进病房。
反正传闻中的好相处,医疗部的人是一点没感受到。
电梯门一打开,苏未安就迎来了无数道目光。其中惊疑有之、热切有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有之。她一手怀抱着机车头盔,一手拎着个牛皮纸袋,目光逡巡一周,不为所动地吐出一个,“早。”
严老大抱着他布满纹身的胳膊坐在护士站打瞌睡,听着身边突然一静,张开眼打了个哈欠,这才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他见着来人是作战部打扮,稍微一挑眉。他舌头舔舔牙齿,一副拽拽的样子,朝着她一努嘴。
“来访登记,找谁的?”
他天生脸臭,又高大壮硕、身上全是纹身,看起来相当不好惹。苏未安身高不算出众,隔着护士站的台子站定,远远观察了他一会儿,开口,并未作答,“严冬?”
“我听说过你。”她声音清清冷冷的,说话利落,“我找沈让。你为什么在这里?被赶出来了?他发脾气了?”
严老大严肃的表情有点破功,他挠挠脸,憋了一会儿,才说,“你要是没什么急事,我建议你等他通讯器送来以后,跟他发消息。”说着,他还做了个手指打字的动作。他补了一句,“他今天不是很想见人。”
苏未安“哦”了一声,一脸毫不意外的表情。
“之前那间病房?”她问了一句,严老大还没回答,她就从人脸上看出了答案,抱着头盔拎着纸袋子转身往走廊尽头走去。
严瞧着她的背影,琢磨了半天,好像终于想起来一点。
这人在沈让手上那会儿来过,没进去看。那段时间风声紧,也就是风宁谢允这个级别的能进去病房呆一会儿,她没权限进去,就在外面站着。
有人劝她,也有人打听她。可她行事作风冷淡又执拗,从不求着医生护士打听沈让的病情,只是每天过来,站一会儿,有时候五分钟,有时候半小时,不和任何人说话,自己来,自己走。
后来沈让出院,她就跟着消失了。
这位也是个油盐不进不听劝的,和病房里头那位一样,简直是作战部的一脉相承。
严老大啧啧嘴,脚在地上一蹬,滑着护士站的转椅溜到电脑旁边,看了一眼沈让的药物清单和用药时间,懒洋洋地站起身,准备随时以“给药”的旗号,进去捞人。可说了,医疗部里没几个能打的,沈让发脾气好歹还知道克制,这要是对上作战部的……要不准备点镊子?拔仙人球的刺用。
苏未安敲门,里头传来一个没听过的声音,“放外面就行,一会儿我出来拿!”她又敲,没一会儿,里头探出来个大脑袋。
门只开了一条缝,大脑袋低下头看看她,又伸长脖子看了看远处的严老大,这才把自己从门缝里挤出来,“哎?我以为是中午的药。你是谁啊?”
苏未安也想问这句。
她看着从门缝里钻出来穿着黑色背心和大裤衩的人,波澜不惊的眼中出现了一丝丝地震。小火龙顺着她的目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没瞧见身上有屎尿屁之类不雅的污渍,歪着头相当纳闷地回看她。
“内勤部,送通讯器的。”苏未安收回目光。
“啊!谢谢啊!你给我就行!”他低头,试图接过那个袋子。
“不行。”她语气平静,“要送到城主手里。”
游子龙还想说什么,只听屋里传来沈让的声音,“游子龙。”
游子龙得令,一溜烟又钻进病房,关上房门。十秒之后,他还挺有礼貌,又探了个头出来,对她咧嘴一笑,“你等会儿啊!”
隔着门,她听见两人的对话。确切来说,是这个叫游子龙的一个劲儿说,沈让或者不回答,或者回答得极简短,音量也很低。游子龙问他,“她是谁啊,你认得吗?我之前都没见过诶!”一会儿又问,“晕不晕?晕要说哦!”“要不要去卫生间?”“等下等下——好了!”“坐稳了吗?这条带子不栓了?”“冷不冷?不冷的话就不盖毯子了,发烧不能捂——”
“我今天才学习的,发烧有三个阶段,体温上升,体温稳定,体温下降。就是脑子给身体一个目标,说我们要发烧到三十九度!这时候你的体温如果是三十六度,那就是体温上升期,你就需要热量,会感觉的特别冷,如果体温没有太高,可以适度保暖,不然太难受了。体温稳定的时候呢,要适度散热,体温下降期,就尤其不能捂着,不然温度降不下来——”
“腿上要不还是盖一条?”
游子龙一边说,一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在挪动病床。沈让就这么听着他念叨。他那个狗脾气,居然没把游子龙丢出来,只是骂了一声,“啰嗦。”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病房门打开。
时隔多日,她第一次这么近地见到沈让。
要不怎么说游子龙和沈让天生一对呢,
毕竟性格油盐不进的,俩人遇上那几本就只剩下白板死对了。
下一章标题要不就叫白板死对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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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一百章 油盐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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