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对谈
广播频道中忽然接入了不寻常的电波，先前那个不咸不淡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回说的是，“陶令波，来第三休息室。”
那语气格外理所应当，有一种长官对属下传达命令的气势，让人下意识服从。
大家起先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风宁的声音在工作人员的内部频道响起，“这人谁啊？”
这句话出来，众人才回过味儿来——陶令波是什么级别？能对他下达指令的，除了几位主官，还能有什么人？
“啊？难道老沈来了？”谢允懵逼。她话没说完，风宁嗤笑一声直接打断他，“这是老沈的声音？”
她切了个频道，“信息安全组吗？查一下哪里黑进来的。”
陶令波刚才也就是晃了那么一下，被贺松接了个正着，很快就恢复了意识。闭眼揉了揉眉心，摆摆手。
“你怎么回事？”贺松没听见似的，吓得脸色都白了，紧张兮兮双手扶着自家组长，恨不得搂怀里。
“没事儿，你先把手撒开——身上一股味儿……”陶令波抬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贺松顿时老实了，把陶令波从怀里放出来，陶令波脚下还有些虚，他就隔空护着，生怕人一头栽下去。
“真没事。易感期，刚才信息素太乱，冲得头晕。”陶令波活动了一下，顿了顿，仰起头看了看广播，状态基本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语调还有点飘，“刚刚是不是喊我？去哪儿来着，没听清。”
“去个屁，陪老子回宿舍！”贺松骂了一句。
陶令波没动，皱了一下眉。
“不是，你真当老子是流氓吗，我还真能强上你不成？”贺松看见他的表情，一下子急眼了，“你要不拿个镜子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虚得一推就倒。你家那么远，你能开得了车吗？跟我回宿舍休息！那要不咱去医疗部——这儿就有医疗队的车，直接坐车去！”
“你想哪儿去了。”陶令波没力气跟他争执，转身就要走，抬脚的时候晃了一下，贺松连忙扶住他，他的手覆在贺松手背上，用力地按了一下，目光远远落在休息室走廊的方向，低声，“长官有请，你要是不着急回去解决生理问题，不如陪我走一趟。”
“风长官，查过了，没问题，是主官权限接入，信号源在第三休息室。”信息安全组汇报。
“查我呢。”
第三休息室里，邵云征垂着眼，看着通讯器屏幕上闪烁的反追踪警告，语气平淡得听不出半点情绪。
他穿着一身洗得略微褪色的制式黑色训练服，双腿微微岔开，手肘搭在腿上，拿着通讯器，正对着休息室的大屏幕，眼中被通讯器屏幕映出一点幽蓝。他抬起目光，朝着前头坐着的背影投去一眼。
“主官权限接入，有什么好查的。”那背影如有所感，低声开口。嗓音沙哑，像是感冒的时候不敢高声说话，生怕引发了咳嗽。
“还不是拜你所赐。”邵云征按了一下息屏键，把通讯器扣回桌上。
顿了顿，他添了一句：“我可只能帮你到这儿了，陶令波到底来还是不来，我管不了。”
他用下巴点了一下屏幕，看了一眼被医疗队接走的一群选手和受到波及的其他人，其中闯出祸来的阮晴山和唐钊已经被隔离起来，他又瞧见风宁横鼻子竖眼的，明显气得不轻。
阮晴山是精神系异能者，曾经是他邵云征麾下的人，这会儿惹出事来，他又“刚好”开口，不同寻常地居然在场——这口黑锅，他算是背稳了。
他看了一眼身前这位——这位向来黑心烂肺的，很难说是真的不想怕被人发现行踪，还是有意为之。
不过反正他也不差这一口锅了。
“他有什么理由不来……咳咳……”身前这位接了一句。这位说话说得多了，就咳嗽起来，歇了片刻，也没等自己缓过来，明显有些喘不上气，却接着说，“主官命令，他得无条件服从。”
“呵。”邵云征冷笑了一声，“医疗部那群医生护士可没对你言听计从。”
沈让被他呛了一句，看了一眼手表上不断更新的“您有32条来自严冬的未读信息”，大概是做贼心虚，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身体都跟着颤，气管里发出嘶嘶啦啦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胆战。
邵云征看了他一眼。
沈让好容易咳完，低下头，伸手捞了一把从脚踏板上哆嗦着掉下去的腿。剧烈的咳嗽引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膀胱压力性失禁，他控制不住地打摆子，也有可能只是为了保持体力，没吃肌肉松弛的药的原因，痉挛格外严重，右腿捞上来之后抖个不停，他再想去捞，手上带着黑色的半截助力手套，指尖却没力气，软绵绵地顶在裤腿上，没能找对膝弯的位置，反倒是上身歪了一点，他只能用左臂去勾左侧的轮椅扶手保持平衡。
邵云征抬手，把上了刹车的轮椅一把拽过来转了个向，弯下腰，布满枪茧的粗粝手掌握着在那条腿的脚腕上方一点，裤子明显陷了下去，手感像是直接握上了一把骨头，带着柔软无弹性的死去肌肉。他给人摆上轮椅踏板，又研究了一下绑腿带，重新固定住那一双活泼乱跳的双腿，这才直起身来。
他看着那一双早就被判了死刑的腿活了似的使劲抽抽，也不知道是真瘫了还是还能动弹。
“你这腿是——？”邵云征憋了半天想问，终究是没憋住。
沈让脸色苍白，好在他人在病中，本来也就没什么血色。
好半天，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夹杂着细碎的咳嗽，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肌肉痉挛而已。”他病中手上无力，手心朝上搁在腿上，手背和手臂发力，死死压着，试图让大腿上一跳一跳的肌肉消停下去。
“你说……”沈让看了一眼门口，似乎在嫌陶令波来得太慢，等得不耐烦，随便与人聊几句打发时间，“这次任务，我带谁去？”
邵云征沉默了一会儿。
体育场侧门入口的五节楼梯，配了个四十度左右的坡道，两侧有不锈钢扶手。他亲眼看着沈让折腾了十分钟——沈让自己推着轮椅的手推圈，上去一步就滑下来，最好的一次冲到了一半，轮椅倒着往后滑，差点失去平衡仰面摔倒。后来又见沈让攀着扶手试图把轮椅拽上去，他才看出来沈让的手大概也没什么力气，手指抓握无力，几乎整个上身都伏在扶手上，身体都带离了轮椅，全靠着腿上和胯骨的固定带，一双细瘦无力、面条似的软腿拽着坚硬沉重的钢铁，却也怎么都上不去那个短短五个台阶的坡。
“你非得自己去么？以丹县捡一条命，还不将养着点儿。”他打量着沈让，只觉得这个昔日的对手如今病得像换了个人，脆弱得见风就倒，他刚刚推着沈让进休息室，总有自己能单手连人带轮椅一起拎起来的错觉，以至于习惯性的冷言冷语都有点出不了口。
邵云征顿了一下，别别扭扭地说了句软话，“……挺危险的。”
沈让跟见了神经病似的瞟了他一眼。
他也觉得别扭，换了个坐姿，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把视线落在监控屏幕中心。
“反正你那火系哨兵，呵——”邵云征笑了一声，斟酌了一下，没往下说出什么更失礼的话来，他顿了一下，重新开口，“要查丧尸潮，你们少不得跟‘那帮人’打交道，异能和哨兵等级当然越高越好，把风宁带上呗，一组跟他们熟，也带几个，最后把二组暗影也带上，一队在明，一队在暗。”
“我把风宁带出去？你说，是便宜了那些土匪、南新区、西城，或者流离者？还是便宜了你？”沈让垂着眼。
“你要是不带她，死在外头，那不也是便宜了我。”邵云征无动于衷，耸耸肩，“上回嫂子可差点就公布你的‘遗诏’了。”
“不过你知道的，你死了对我没好处。”邵云征露出个极真诚的眼神，似乎笑了一下。
沈让又咳嗽起来。
“沈让。”邵云征忽然连名带姓地叫了他一声。沈让咳嗽着，静了一瞬，却到底没能忍住，又继续咳起来。邵云征就等他咳嗽完，直到房间里再没了声音，邵云征才继续，神色里看不出半分玩笑，“你要真想活着回来，让我跟你去。”
沈让这回没说话，也没咳嗽。
沈让低下头，从衣服里摸出来打火机和烟，就这么理直气壮地点了一根。
他手不方便，都是在桌上敲一敲烟盒，烟嘴探出来，他把烟盒举起来，低头一叼。右手去拿打火机，也是扒拉到桌子边缘，几根手指按着打火机机身，不大灵活的拇指从下面接着，向下沉手腕，肌肉相互牵拉，手指就会扣起来，也不会像单独用手指那样容易哆嗦。他将打火机捏在手里，左手挺用力，用掌侧去蹭钢轮。手掌不太吃劲，几乎是带着手臂的力气砸下去的，要的就是那一下快准狠。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闷闷咳嗽着，吐出一口灰白色的云雾，五官被熏得模糊不清。医院里不让抽烟，和谢允风宁那些人在一块的时候也难免被啰嗦几句，他实在是憋了很久，才找到一个这样安静的环境，好好抽一根烟。
邵云征就冷眼看着这个肺炎病人作死。
在某一个瞬间，他似乎忽然意识到，沈让好像真的没那么想活。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朝城是真的，可想撒手不管了，把烂摊子都丢出去，可能也是真的。
“笃。”
“笃笃。”
“笃笃笃——”
休息室的门终于响起。
不远处依稀有贺松骂人的动静，“姓迟的你什么毛病，你是不是暗恋我陶队啊？还是打算暗杀陶队？喊你了吗你就跟过来？！”
“邵将军，是我，陶令波。你找我。”声音稳稳当当地从门外传来。
嗷~~~~~~~~~~
城主终于出场了！！！！！！！！
嗷~~~~~~~
又帅又心疼！
磕一口奇怪的登西（被小火龙胖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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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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