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补牙
钥砂的名字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它的物理性质，纯度较低时，钥砂具有金属的延展性，能够轻易锻造成复杂形状，当提纯度高时，它则呈现出晶体结构，硬度高，但同时脆性也高。
由于脆性高，且碎裂以后内部结构会遭到破坏，影响其与异能共振的能力，因此，高纯度钥砂一旦定型，只能进行雕刻或切割，很难再进行大幅度的加工，大幅度的塑形只能在提纯过程中未完全冷却的过渡状态进行，从而进一步增加了提纯的难度。
火系异能者在这种时候有妙用。
“这么大的事，连游子龙都不肯借我用两天。”喻诚抱怨
他走在电动轮椅一侧，一同等待在电梯前，气氛竟然还挺和谐。
电梯外的显示屏显示到五，大门缓缓开启。沈让轻推操纵杆，不怎么熟练地将轮椅驾驶进了轿厢。严冬在不远处的护士站目送两人，眉头微微皱着，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
游子龙的病房门被从外面反锁着，只是门上的监视玻璃背后贴着一张变形的大脸，他望眼欲穿，恨不得让视线拐个弯。
严冬看过来，游子龙脖子一缩，随后又壮了壮胆，指了指电梯的方向。
那意思，“让让真的跟那个变态走了？！”
严老大懒得搭理他，转神留给他一个背影。
留下游子龙抓耳挠腮。
电梯门缓缓关闭。
“他对钥砂一窍不通，借给你也没用。”沈让这才开口。他离电梯的楼层面板比较近，想抬手按键，抬手的动作却十分别扭。他利用肩关节带动上肢，通过前区和内收的动作，将手抬起来，一楼的按键位置不高，他只需要抬到胸口，这高度仍在他掌控范围内。
可由于肱三头肌受损，他无法伸直肘关节，抬高之后前伸的动作很难完成，他只好倾斜身体，肩头和手肘都艰难地用力往前伸，颤巍巍将蜷缩的手递到按键的位置。
可偏偏手指功能也不好用，只能用手腕带着松散摇晃的手指头顶上去。好在按键面积大，也不重，他晃了几下手腕，把借着甩动的力气，用骨节撞在按键上，算是按下了一楼按键。
按键按好了，他手臂颓然坠下，落在了轮椅的扶手之外。
喻诚朝他微微点头，俯身将他的手拾起来，放回扶手上，再把那虚握的手指展开，握住操纵杆。
做完这些，电梯也已经下到了一楼。
住院部一楼有一间牙科诊室，常年空置，索性隔了一半出来堆放骨科器械。久而久之，路径上杂物越来越多，轮椅很难通行。喻诚在后头拉着门，沈让勉强将轮椅驶入，却被障碍困在原地。
喻诚今日倒是没有唐突，他一路将障碍清理开，为轮椅腾出一条道。
轮椅是电动的高背轮椅，椅背能够后仰接近平躺，头枕、坐垫和脚托也都是定制的，只要仪器和牙科灯的悬臂的移动范围足够，沈让可以不用挪到牙科床上。
喻诚戴上探照灯，沈让配合地张口，只感觉自己的牙齿被轻轻敲了敲。
“这两颗牙，是北边的手笔？”
沈让闭着眼，张着嘴，这姿势显然不太适合回答问题。
他知道喻诚问的是什么。
他十几岁的时候贪吃，啃螃蟹蟹钳的时候磨牙蹦了一块，修补倒是不难。那时他是备受关注的顶级向导，又争强好胜，拒绝在受保护的向导组学习，非要参加一些危险的特训。
军方索性给他把上下两颗磨牙拔了，换成了特殊的种植体。
种植体极其精密，表面与普通牙齿无异，采用高强度陶瓷作为牙冠，使用了抗菌抗腐蚀涂层，并能屏蔽电磁信号。同时借助牙冠结构代替天线功能。内部中空，腔室密封，腔室内有磁性装置，能够嵌入卫星通讯设备，设备能够长时间处于休眠状态，以特定的咬合动作激活。
朝城设计的不少隐秘通讯设备都参考了这种设计，只是技术不到位，无法做成种植体，只能在出任务时短时间佩戴。
但种植体能藏的不仅是通讯设备。
由于隐蔽性高，保存时间长，不需要反复摘卸，它可以用来保存并传递机密资料，甚至装上钥砂，作为一个随身携带的底牌。
沈让请喻诚做的正是这件事情。
喻诚脑门上戴着个探灯，作为牙科灯的补充。
打开牙冠的操作复杂，喻诚不是牙科出身，拿着工具在沈让口中折腾了半天也没弄顺手。
可这是沈让自己主动提出的让对方帮忙，于是只能配合。
他躺在向后倾斜的高背轮椅中，身体被四面八方承托着，他身上能动的地方本就不多，脑袋还因为要配合喻诚的动作，不得不固定在一个角度，也不方便说话，只觉得自己口中不受控制地分泌些唾液。
他想吞咽，喻诚用什么器械压了一下他的舌头，“别乱动，挡着视线了——”
喻诚说完，见沈让老实了，忽然注意到什么，目光上下打量一番，似乎注意到沈让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他眉头扬了扬，专门挑了些平时说了会挨骂的话来戏弄沈让。
“啧，你这模样真让人把持不住。”
沈让早知道他的德性，并没有计较这句轻慢。
喻诚讨了个没趣。
“你不会要去找邵云征拼命吧？”他又问。
这句话显然也是个不怎么高明的玩笑。沈让依旧没搭理他。
他便自顾自说出推测过程。
“你问我要高纯度钥砂，又找谭初注入了‘回春’，不就是是怕死吗？”
“我以为你是个不怕死的。”
“我思来想去，没想出来什么值得让你谨慎成这样的。”
喻诚手中操作，口鼻都隐藏在口罩和透明塑料的防护面罩后。他似乎很享受自己说完话沈让无法回答的模样，很快又继续下去。
“……通过钥砂储存的异能，就算是高纯度钥砂，你不是治疗系异能，最多释放它百分之七八十的能量……”
“何况，储存了旁人异能的钥砂，贴身带着，怎么都会会和自身异能有冲突吧。就算你是S级，也多少也会不舒服。”
“谭初人就在城里，真到了性命攸关的地步，直接找她动手岂不是更好？”
“就算邵云征舍得对你这个顶级向导动粗，他也不可能不让谭初救你。”
“他应该也不至于弄死谭医生吧？”
“那能让你谨慎成这样，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你在谋划一些事情，并且你觉得你会在一个朝城意外的，别的什么地方，遇到危险……”
沈让眼神如刀，带着一点警告的意味。
喻诚耸耸肩，表示自己只是随意猜测。
“别瞪我。我可是最任劳任怨，也最忠诚的。只是你这条命现在太珍贵了，我只担心你把自己玩儿死，多关心两句而已。”
沈让终于忍不住要说点什么 。
喻诚忽然把手中器械一放，递给他个漱口杯。
“行了，第一层打开了，漱口。”
漱口杯中装着一种深绿透明的液体，闻起来像是薄荷味的漱口水，却带着一点奇特的化学气味。沈让仰躺着，手只能抬到腰部往上，想去接那杯子，却只是手指堪堪蹭到。
喻诚没什么表情，却伸出一只手，从他后枕扶着他脑袋，另一只手配合着将“漱口水”喂到他嘴里。
第一层打开，第二层特殊的粘胶，需要在口中含一会儿这种“漱口水”将封层溶解，才能取下保护层，打开空腔。
“漱口水”的味道显然不尽人意，沈让先是愣了愣，随后看向喻诚。
“别吐啊，含着。我可只调配了这么点。”
沈让瞪他一眼，收回目光，表情郑重，视死如归的模样。看得出来是花了全身力气才没把这玩意呸出来。
沈让是猫舌头，怕烫怕辣，连漱口水都要买无酒精的，更别说最近这些日子一直用鼻饲管进食，更是受不了刺激。天知道喻诚加的漱口水是什么牌子，辣得他脑门渗出一层汗。
某些位高权重的城主愤愤地计划以权谋私——迟早让朝城把所有漱口水都换成无酒精的！
喻诚欣赏了一会儿他的表情，“第一次配这个，怕你嫌味道差，我还加了不少漱口水。”
沈让懒得理他。
“要不要我帮你把吴寻弄死？”喻诚忽然问，“他这种人，你多留一天，就是一天的祸患。”
沈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忍着口中辛辣，眼眶发红，像是马上就要辣得哭出来，居然还匀出一个眼神瞥了喻诚一眼，那意思明摆着，“你也好意思说他？”
“吐。”喻诚把杯子伸过去。
沈让如获大赦，也不讲究了，就着那杯子一歪头，把嘴里的“漱口水”吐出去。喻诚知道他动作不方便，还仔细地拿纸巾替他把嘴角和侧脸擦干，他侧脸贴着白色的胶布，用以固定鼻饲管。喻诚动作之间倒是没有轻慢，只是碰到了管子，沈让皱着眉，似乎不大舒服。
“你对A4有多少了解？”沈让忽然问。
“……我又没见过那东西。”喻诚愣了愣，耸耸肩，还算诚实，他朝着沈让露出一个一个鬼迷日眼的笑容，用戴着薄膜乳胶手套的手背摸了摸沈让的侧脸，“放在以前，我可能对那东西有点兴趣，但现在对我来说……”
“最重要的是你。”
合着在这儿等着呢。
沈让恨不得给他一脚。
沈让深吸一口气，异能随心而动，只见外头树枝十分热情地从窗口探进一条顶着嫩绿小叶的枝条，那模样，倒是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
喻诚双手举起表示认输。
“我的钥砂戒指可都贡献出来了，城主总不会滥用异能欺负普通人吧。哪怕你沈让不在乎名声，总不好在这种关头挑起普通人对异能者的敌意——”
那树梢又探入了一寸，外头的更多的树枝已经生长着靠近过来，像是贴在窗口的大脸。
喻诚连忙开口，“我真的没见过A4的配方，一般来说，药物的代谢讲究一个半衰期。一般来说，常见的抗代谢药基本在停药之后的几周到几个月就能完全代谢干净，血液里不会有药物残留，但……”
沈让看着他。
喻诚眼中浮现出一丝疑惑，可对着沈让的目光，又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讲下去，“抑制免疫和抑制代谢的方式很多，免疫抑制剂、细胞毒性药物、腺体抑制剂、激素。这种情况，就算查到什么永久的组织损伤或者免疫改变，也可以让别的病去背锅。”
“唯独一个可能，很难洗脱。”
“如果A4包含某种特定的病毒，比如人免疫缺陷病毒，人嗜T淋巴细胞病毒……人体内是有很大可能留下病毒的抗体的——甚至休眠的病毒。”
沈让盯着他看了片刻，终于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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