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有冰冷的液体灌入口腔，苦得刺喉，混杂着呛咳和胃部的剧烈痉挛。
他双眼通红，面色惨白，嘴唇很快就憋成了乌紫。
莫萧毫不怀疑，要不了多一会儿，这人就会原地断气。
可偏偏这人活着比死了价值大上一万倍。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也来不及细想，匆匆收回了触须。一些触须迟迟不肯收回，她抬起右手，一把抓住了那些金属细丝，脸色有一瞬间的惨白。她蹲下身，伸手托着沈让的颈部，另一只手瞄准了沈让的胸口，一巴掌拍下去，接连几下，将那口气顺了过来。半晌后沈让身体猛地一震，颈部却好歹是放松不少，急促地喘息起来。
她这里动静太大，外头的人探了个头进来，见着沈让的狼狈模样，上来就是一声责备，还带了些许惊慌，“不是说了别把人弄死，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他这是碰瓷！”莫萧辩解，她右侧的脸上翻了个白眼，“天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恶疾？朝城怎么养活他的？”
“我还没开始，他脑子自己炸了。”
她说完话，站起身来，去外间拿了一支镇定剂，阴沉着脸，抓起了沈让的手臂。沈让的手臂颤得厉害，他捏得这人手腕发白，才算制服了这条乱动的胳膊。
沈让的手上早已千疮百孔，连严冬都时常找不到血管，那人瞧了一眼，索性也就不找了，胡乱扎下去，也没有消毒，甚至针筒里还有不少气泡。只见针尖位置的皮肤缓缓隆起一个肿块，可地上的人缓缓平静下来。他心跳依然失控，脊髓依然一阵阵释放着电击般的疼痛，可至少恢复了呼吸的能力。
他很快又昏沉过去。
……
绑来的人质突发恶疾自然不是什么好兆头，肉票的价值在于活着的时候，哪怕是沈让，咽气了也只会是一堆即将腐烂的有机物，是不值钱的。阎罗王尚未拿到想要的东西，只好捏着鼻子给他请大夫。
昏沉之中，他听到有人喊他“四零四”也有人喊他“病人”。赤脚大夫的诊断五花八门，有人说是感冒发烧了，有人说是身上生了疮，但药物不足，总归是没得治的。
后来，他听到一个人喊他，“程老板”。
大概是做梦。
沈让昏沉沉地想。
再醒来，他看见一个身影蹲在一旁，拽着他的手臂，不知道在做什么，很疼。
他手臂神经受损，但桡侧还保留着一点知觉，刺痛令人本能等地想要躲开，他下意识挣了一下，手臂颤了几下，大约是失去功能的手指抽搐起来，他听到了一点水声。
那人扭过头来，见他醒了，也没停下动作的意思，只说：“老实点，你配合，能少浪费一点血。”
沈让没明白这话的意思，他茫然地眯着眼，眼前混沌，有许多红黑色的影子。他脑子乱糟糟的，似乎分不清今夕何夕。过了一会儿，他默念起来，“……时间，正月……地点……阎罗王的老巢……我叫……沈让。”
“一百减七是九十三……八十六，七十九，七十二……”
“等等，刚才数到哪儿了……”
每回他转移的时候摔了，医疗部的人都会拿这些问题测试他的意识状态。他磕磕绊绊地默念完这一串数字，算是确认了自己还没有被那位B转A级——不，现在应该被新人类计划爆改成至少A级甚至S级——精神系异能者动手折磨得疯傻，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看清楚被换了个位置，从地上挪到……呃，地铺上。
过了好一会儿，沈让才聚焦了眼神。
他看见自己的刺痛右手浸泡在一盆水中，鲜红的血液从手腕欢快地淌出来，一丝一缕地沉在水底。那人一下下捏着他的手臂，试图让那血流的速度更快一点。不时用手中的刀在水肿搅一搅，似乎是避免沉淀凝结。
他又动了动。
那人看了他一眼，他认出这人是阎罗王身边的人，名叫阿飞。仇恨的情绪某一瞬间自他眼底溢出来，那人却没在意，只是瞥他一眼，“老实点。”
“异能者的血很珍贵的。”身边又响起另一个声音，莫名有些耳熟。沈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身边还有别人，他咳嗽起来，浑身都跟着颤抖，却没能调整姿势回头看一眼那人。只听那人说，“你别动，少流点血，我给你治疗起来也方便点。”
这下沈让乖乖地不动了。
“瞧见没，这可是专门请来的治疗系异能者。”阿飞用下巴朝着那人示意，一双小眼睛却看着沈让。他用带着血腥味的短刀柄敲了敲沈让的太阳穴，低笑着说：“咱不想你死，懂吗？活着才有用。”
沈让眨了眨眼。
取完了血，阿飞走得很利索。
先前说话那人绕到了他身前，用纱布按在他手腕那取血的刀口上，懒洋洋地打了个照顾，“醒了啊？程老板。”
沈让接连发出一串咳嗽，嗓子里痰音有些严重。浑身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他动了动手臂，刀口传来麻木的痛感，那人“嘶”了一声，温和的治疗系异能落在他手腕处。
“他们要我的血……”沈让嗓子干疼，勉强凑出说话的力气，没顾得上与这人打招呼，先急忙问了一句，“……干什么？”
几个字说出口，带出一串急促的喘息。
“干你植物系异能者的老本行，种菜。”
沈让松了口气。
柔和的治疗系异能将血止住，便再没有什么别的动作。那人将他的手臂放下，好整以暇地换了个方向，躺到了他的对面，单手撑着脑袋，露出一个不怎么走心的笑容。
“程老板还认得我吗？”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玫瑰。”
沈让吃力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从记忆里搜索到这个人的存在。
那一群流离者中，叫玫瑰的那个……别人管他叫花儿爷，是个治疗系异能者，并没有什么存在感。沈让动了动嘴唇，花儿却示意他别说话。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我是被逮来的。”花儿说，“不过跟你的情况不太一样，我不是肉票，我是抓壮丁抓来的。他们替你找大夫，前面几个都说你命不久矣建议放弃治疗，好巧不巧，咱们也算有点交情，我知道你吃止疼药吃得有点猛——”
“我诊断你有药瘾，建议他们给你半片止疼药。”
“现在就顺利胜任了。”
“不过我只负责异能的部分，别的医学知识我一窍不通，一会儿有个自称你护工的人过来给你喂饭，我就先告辞了。”
25年5月9日修订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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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第三百一十三章 四零四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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