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户外特训
“啧，你们几个兔崽子能不能行了？没吃饭啊？”
叶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啧了一声。他最近人在内勤部种地，没穿作战部的制服，只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色羽绒服，还裹了个褐色围巾，却大概是因为光头发型的缘故，又或者因为脸上的表情太欠扁，不知怎么就穿出了一种匪寨当家的气质。
他左腿受伤，伤着肌肉了，至今没能恢复，近距离走两步还行，远距离还是脱不了拐——至少他是这么宣称的。也就是因着这个理由，他堂堂作战部A级异能者，沈让麾下二组组长至今没能回作战部复职。主官中最耿直的老吕对此颇有微词，说沈让坐着轮椅都忙上忙下，他叶峰怎么就能撂挑子？老墨连忙拦着老吕，说你自己个儿仔细品品，您老人家要是品不明白，要不还是闭嘴吧！
叶峰种了俩月的地，风头过去了，清闲到底没能享下去，被沈让从菜地里挖出来，练兵来了。
场地方圆一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约莫顶三五个足球场。原本这一带都是耕地，采用的是轮耕制，春秋两耕，剩余时间牧草，结果今年遇上丧尸潮，水土变质得一塌糊涂，全都是病毒代谢产物，好些田地颗粒无收。沈让、叶峰，还有科研部，基本都将力气花在还有救的那部分耕地上了，这一带没能及时处理出来，索性搁置。
地是荒地，但因为常年耕作，土壤还算松软。他将腋拐架到右边腋下，身体微微歪过去，拐杖陷进地下，他斜斜倚着，把两只手都腾出来，从衣兜里摸出个小罐子，小心翼翼地捏了一撮干烟草，塞到嘴里嚼巴嚼巴。
他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眼日头，眼尾褶子不少，咧嘴露出白牙，却带着一股子少年似的纯粹。
“喂，爬起来，能不能行了？”
他看完日头，烟草叶嚼舒服了，于是冲着对面东倒西歪的四位蛮挑衅地扬了扬头，嘴里还发出一声弹舌音，实打实的是让人手痒。
老三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喘气儿，两只手不停在地上蹭。定睛看去，双手一片红，衣服的长袖上还沾着不老少荨麻，可见如果不是冬天穿了长袖，吃的苦头恐怕还不止这点。他吃了瘪，正一肚子憋屈，瞧见叶峰这么个态度，拗劲儿上来，顿时来了力气，一个骨碌从地上翻起来。
“哎！哎哎！”旁边躺着的小大把他一拽，看了一眼手表，“说好的休战三分钟调整，你急什么！战术还没讨论呢！”
“讨论什么啊！老子不信吃了一回亏还能吃第二回！”老三挺不服，扯着嗓子嚷嚷，“我直接冲过去，他那个植物大战僵尸的打法，只要我近身，他就歇菜了！”
老远，游子龙听见关键词，转头过来。
游子龙和自家小队对上视线，他鼓起腮帮子，朝着前面，老母鸡一样探出去脖子，嘴巴还很配合地吐气，发出“啵——”的一声，一下一下，学得不亦乐乎。
起先是李一鸣回头和他对上视线，这俩人都是哨兵，听力超常。李一鸣扑哧笑出来，引得小大和平哥也往这边看。老三反应向来慢半拍，等大家都笑完了，他才看明白游子龙这是学豌豆射手吐豆子，赶忙拍着大腿直乐。
“咳嗯！”沈让清了清嗓子。
轮椅在下过雨的泥土行进比拐困难，沈让和游子龙就在停车的不远处，一对一小班授课，叶峰一对四，操练炸天小队剩下那几个。沈让屈指敲了敲轮椅金属杆，游子龙不情不愿地把脑袋转回来，对上长官的视线，瞬间就做出一副无辜乖巧认错的表情。
沈让横了他一眼，决定不跟他计较。
“虽然异能分为不同属性，但说白了都是能量外放，你要学的不仅仅是激发潜能提高能量上限，更多的是怎么如臂使指地控制你的能量。”
他抬手指了指稀疏的草坪上大约二十米外一朵白色野花，他手指不大能伸直，但示意是足够了。游子龙顺着看过去，只见那小花忽然长大了些，甚至向日葵一般，硬生生转了个方向，面朝两人茁壮生长……游子龙紧紧盯着，已经脑补出了看到一颗十几米的巨型食人花的壮观场景的准备了。
结果……
小花长到十多厘米，无事发生。
“这就没了？”小火龙难以置信。
沈让愣了一下，起先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玩意儿没了，就这么和游子龙对视了好一会儿。他看着游子龙错愕又饱含失落的深情，突然福至心灵。
“我这是异能，不是核辐射，它就能长这么大，你指望看到什么？基因变异亚马逊热带雨林里的巨型植物吗？”
游子龙睁大眼睛，显得更惊讶了。
“哇！长官，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太默契了！这就叫心有灵犀吧！
沈让被他噎了一句，在内心给自己翻了个白眼。他也挺纳闷怎么自己怎么能跟得上这位活宝的脑回路，大概是近朱者赤，近游子龙者智商受制。他定了定心思，勉强忍住的笑意被他抿在嘴里，却从眼尾偷偷溜出来。游子龙明显捕捉到了，却也知道见好就收，睁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圆眼睛，做出好学生的表情。
“我知道你的火可以沿着地面烧过去，烧死它……而你要学的，是怎么让你的火，只烧死它。来，先凝一个火球在左手。”沈让对着远处的小野花抬了抬下巴，把话题扯回来。
好学生小火龙从善如流，他在雷雨天的深夜接受了来自向导的关怀之后，异能水平突飞猛进，加之无数个漫长夜里的理论小灶——沈让讲异能，他给沈让保温热可可开真正意义上的小灶——往日只能点烟的异能水平还是长进不少，如今指尖点火非常轻松，能不费吹灰之力凝出个火球来了。
而且是很圆的火球。而且不会烧着自己。游子龙补充道。
沈让没吱声，微微挑眉，示意他动手。
小火龙举着个乒乓球大小的小火球，得意洋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琢磨着沈让的话。“只烧死它”？他对着那颗初长成的野花抬起手来，比划了几下……是不是像保龄球那样扔出去比较有效率？不然怎么用火球只烧那棵花？不然就……投篮？
秉承着行动至上的原则，游子龙当机立断，往后退了一步，摆了个扔保龄球的姿势，把手上的火球往前一扔。
沈让一句阻止都还没来得及出口，只见小火龙做了个潇洒的投掷的姿势——纯异能的火球没什么重量，顺着力道直直往前飞去，从那束花脑袋顶擦着飞过去，将那杂草野花烧出一道明显的焦黑，火球翻滚着落地，越滚越大，愣是冲到了另外半场，从叶峰脚下风驰电掣地滚过去。
叶峰一手杵着拐，杂耍似的两条腿飞离地面，骂了一句“格老子的！”口音都给他吓出来了。场地边缘几个瞬息间就噌噌冒出一排珊瑚树，叶绿、表皮质厚、富含水分，虽是植物，却不易燃烧，能够阻止火势蔓延。
那火球堪堪停下，已经从乒乓球大小增加到了足球大小。
“……”
沈让表情有点僵。他带了这么多届朝城新兵，第一次对自己的教学水平产生了怀疑。
他自己这边做的示范是定点投放异能，而游子龙做的是……沈让叹了口气，试图措辞，“……你好赖把它当篮球，别当保龄球？”
他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教学生涯遇到了滑铁卢。异能它压根就不该被当作实体，什么乱七八糟篮球乒乓球保龄球的，这例子举得，完全是被游子龙带偏了。
沈让远远看着那一团被异能烧起来的枯草，好在刚下过雨，地上潮湿，叶峰反应也快，否则一准儿烧起来。他一双眼睛里被映出了星星点点的火光，他看了片刻，见那火球没有熄灭的意思，抬起下巴，指了指旁边挺着的两辆车，“我车子后备箱有灭火器。”
小火龙灰溜溜地夹着尾巴，一溜烟就跑去了，一把抄起灭火器……过分娴熟地操作灭火器对着地上一通喷，然后把灭火器一撂。
沈让见着他那熟练的架势，头疼，摆摆手，
“离我车远点儿。站那儿去。”
游子龙有点不乐意。他撇撇嘴，看了看沈让指着的位置，又扭头看了看不打算收回成命的长官，心下衡量了一下，最终考虑到自己一大早刚把沈让的电动床折腾成“不动床”的恶行，还是乖乖转身跑出去了。
他找了个觉得能接受的距离，远远面对自家长官，立正站好，咧嘴一笑，重新在手心凝了个火球，转了个侧面的方向，看看长官，看看手心，有几分询问、几分试探、几分手足无措，那意思，还不知道怎么的，沈让还看出跃跃欲试，
“嗯……要当篮球丢出去？”
沈让本以为他等着自己指导呢，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见游子龙又准备瞄准了，连忙出言阻止，声调都变了，
“你先别丢！”
游子龙猛地收力，差点被火球炸了头发。他稳了稳，点点头，看向沈让，等待进一步指示。
“……捏在手上，然后用右手接住，两边互相抛。不许掉地上，也不许散开。对……这是控火能力。”沈让很有章法地指挥起来。游子龙做得还算不赖，他顿了顿，准备往下说，却没想游子龙这个行动派压根没有往下听的打算。游子龙只听了第一句，当即笑眯眯点头，立刻手的火球在左右手之间抛起来。
“这个简单！”
游子龙觉得自己既然能把它丢出去，当然就能把它丢进右手里。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可以——
游子龙左手虚抓一把，再捏了一个火球，趁着沈让不注意的一晃神，手里捏着两个火球就抛了起来——抛得又高又快，像个玩杂技的。
“长官，看！”
沈让憋了后面一堆话，沉默地看着小火龙玩儿杂耍，神情复杂得一言难尽。小火龙见他没反应，还大声叫了他一声，沈让对上这人兴冲冲要夸奖的眼神，没好意思打击，非常给面子地抬起手，面无表情地鼓了鼓掌。
毕竟小孩子要以鼓励为主，吧？
“控制得不错，来，停。现在用右手取走一半，分成两个大小相同的。重新融合，再尝试四六分，三七分，二八分，一九分……”
沈让可算找到开口指挥的机会，连忙发出指令，游子龙兴高采烈，笑眯眯点点头，两个手还在轮流接球抛球地耍杂技，最终，在最后一下将其中一个球往上抛得又远又高，而后单手拿着剩下的火球朝天上一举，飞到天上的那个火球正好直挺挺落下来砸进手里，炸了一下，炸出些漂亮火花——
沈让觉得自己就多余鼓那一下掌。瞧瞧，来劲儿了。
小火龙把火花在手里融成了一个大一点的火球，笑眯眯讨乖似的把那大火球举起来，另手做了个削的动作，退出去几步，开始削火球——手掌在火球上削一下，火球就会分出去一个小一点的火球落到旁边的地上。一边削一边原地转圈儿，等把火球削没了，地上的火球也正好在地上形成一个——
爱心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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