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难听，女孩拿胳膊怼了他一下：“怎么说话呢你。”
周曳没理会他，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台上的秦迦，就像男生说的一样，他一直用右手控制角色走位，左手只是搭在鼠标上，一动不动。
似乎为了搏噱头，导播将摄像机转到他的左手上，一瞬间，整面大屏幕上被这荒诞的一幕填满。
足足过了三十秒，他还是没有动弹。
章临清已经汗流浃背，匆忙地指挥其他队员：“Sky你上去保护Lyon。”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哗然，大名鼎鼎的野王Lyon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保护了？
他不一向是运筹帷幄，carry全场的人吗？
隔壁GA的粉丝开始发出嘘声，有人呐喊：“不能打就下来，我们这样赢了可不光彩！”
“就是啊，总不能五打四吧。”
女孩和男生呛回去：“和倒彩？真是有品啊？”
“有能耐你上啊！”
隔壁的大叔冷笑一声：“我又不是职业选手，凭什么代替他上场？”
男生牙尖嘴利：“你还知道呀，那你配点评他吗？”
把对方气得直瞪眼。
“你这个小兔崽子！”话还没说完，只听到“嘭”一声，中年男人转过头，发现一个明媚英气的女人正站在自己身后，她的手紧抓在他的椅背上。
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想到刚才的巨响，大叔默默咽下了咒骂。
周曳却不是故意要吓他，她只是过于震惊，下意识握住座椅，借以支撑自己的身体。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秦迦的手，眼中锐利的光像是要在上面射出一个窟窿。
那只白皙的手，虽然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可每隔几秒，仍然会泄露出一丝痉挛的额颤抖。
秦迦的双唇绷得笔直，只有颤抖的睫毛暴露了他的内心。
“怪不得。”周曳想起每一次他借机演示自己的左手，方向盘上，拥抱她时，抚摸她的后脑时。
每一次他沉默着不说话时，原来都在忍受无力控制手的痛苦。
怪不得他突然要退赛，他不是要回去继承家业，是上不了场打不了比赛。
什么叫有心无力？他大概就是抱着这样万念俱灰的念头顺势和父亲提出交易的吧。
既然要退出了，那何不顺势成全她？
一股钻心的疼从胸腔中绵延开来，她抬手抓住那里，秦迦曾经烙下的吻，此时像是埋起来的炸弹，在她心中爆炸开。
“真是太废了，不能打就下去呗！”中年男人又开始碎碎念。
周曳猛然垂下头去，眼神酷似恶狼，将男人盯得周身一颤。
她头一次如此咬牙切齿地和陌生人讲话：“你说的对，他左手确实废了。”
眼圈泛红，她沉下一口气：“但是你再敢说他一句，我让你走不出这间体育馆。”
……
曾几何时，他也拎着别人的衣领，恶狠狠地威胁：“再敢打她的主意，我让你走不出这间屋子。”
周曳松开握着座椅的手，指尖泛白，在一众惊愕的目光中，转身向台前走去。
“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邹行凯，上去放个点燃。”章临清颤抖的声音命令着。
邹行凯控制人物艰难地闪身上去，被控得死死的，眨眼间就被叫绞杀。
他的声音比章临清还要抖：“已经打不下去了。”
他们看着屏幕上的复活秒数，脸色一个比一个白，心一个比一个死。
现在只有秦迦还活着，可是他……
邹行凯盯着秦迦的左手：“Lyon，你的左手到底怎么了？”
是个人现在都能看出来，秦迦的手出了问题。
秦迦右手按动键盘，控制着人物灵活走位，面色冷沉，声音更富冷：“废了。”
章临清控制角色出城的手一顿，嗓音无比沙哑：“这才是你突然退队的真正原因吧。”
为了维护最后的自尊，欺骗他们是为了回去继承家业，可那么要强的他，为了队伍还是登上了台。
“你这个傻子。”邹行凯几乎握不住鼠标，语气中带了几分哭腔。
大屏幕上一直投映着秦迦的左手，似乎要让他出尽洋相。
空气中弥漫着安静，一直沉默的郑林开口问：“汪洋呢？”
邹行凯止住哭腔，也像突然想起来：“对啊，汪洋呢？他不是说去上厕所，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他不会再回来了。”冷淡的话语从秦迦嘴里吐出来。
邹行凯大惊：“怎么就不会回来了，他又不是死了！”
秦迦被对面控住，五个人一齐发动技能，屏幕上变成灰暗的倒计时。
他松开搭在鼠标上的手，藏到桌下，隐匿的一瞬间再也控制不住抖动起来。
“你就当他死了吧。”
这样决绝的语气，令人深思。
在汪洋消失之前，他们干了什么来着？对了，在休息室中，明明秦迦是在查找队伍的奸细啊。
如此清晰的事实摆在眼前，队伍中的所有人都摊在了椅子上，郑林的人物已经复活，可他无力去战斗。
“为什么？明明说好了要一起拿最后一个冠军，一起光荣退役的啊！”
章临清叹出一口气：“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先打比赛。”
可接连两个重大打击，谁还有心思去打比赛，一时之间，都想尽快了事。
士气低迷，眨眼间又被对面一次团灭。
导播已经将镜头切到GA队员身上，一个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已经在商量要去哪里开庆功宴。
他们或许知道公司的龌龊手段，或许不知情。
台下，GA的观众已经明显压盖过SL的粉丝团，他们团结起来，一声一声巨浪般的呐喊：“GA,GA……”
周曳从第一排的座椅上站起来，也没有人怪她没素质挡视线。
“我的股票要跌没了。”身后的青年拉起哀嚎的同伴，叹一声气：“走吧走吧，没什么可看的了。”
败来如山倒，SL惨败似乎已经成为铁定的事实。
中年男人不知何时走了她旁边，斜看她一眼，冷笑一声：“你还是早点走吧，否则一会输得更难看。”
见周曳不说话，一直盯着台上，他顺着目光看去，道生难怪：“你们这些小姑娘，只知道看脸，可惜他秦迦中看不中用啊。”
周曳依旧没理会他。
SL 的灯光已经灭掉一半，主持人开始整理资料准备下班，连台下的观众也走了近一半。
她的目光紧紧看着台上的秦迦，他垂着眼睑，嘴唇绷成了一道苍白的直线。
她知道，他一定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忍受着身体上的痛苦。
“秦迦！”突然，一道清冷高昂的女声响彻整个体育馆。
所有人的目光，携着惊讶，看向观众席第一排的角落。
灯光移向那处，照在周曳身上，像是照亮一个小丑。
可周曳丝毫不介意，她遥遥对上秦迦愣怔的视线，面上浮出一个笑来。
及其温柔，及其包容，满是爱意。
秦迦嘴唇微张，声音几乎哑的听不见：“你要干什么？”
你要为我这个废物做什么？
在锥心的自责中，他看见周曳慢慢抬起手，先是在左胸的心脏处点了点，然后慢慢上移，按住了嘴唇。
秦迦垂在桌下的手骤然握紧。
没关系，即使输了，你还有我。
头一次，章临清见到秦迦红了眼眶，接着他突然垂下头去，肩膀在黑暗中微微耸动。
章临清点开投降栏，哑着声说：“结束吧。”
其他几人也是面有不忍，他们不忍心让秦迦再在台上受辱，一个接一个点了同意。
章临清是最后一个，只要他也同意，这把比赛就宣告结束。
手指移动鼠标，马上就要按下时，突然被另一只抖动的手按住。
他惊讶地抬头，发现秦迦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鼻音：“不要投。”
章临清还没开口，秦迦将自己的鼠标塞到他手心里：“放弃你的角色，我用一二三四来代替四个技能，说哪个你放哪个。”
章临清满脸错愕：“你、你这是要……”
秦迦点点头：“对，我还要打。”
他的目光再次锐利起来：“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左手，清楚了吗？”
GA 那边，队长控制角色在草丛中游离，心思却完全不在游戏上：“听说南山的温泉不错，等拿下冠军，我们和教练商量去一趟呗。”
旁边的队员附和：“我也想去，不过他那么抠门，会同意吗？”
另一个队员说道：“哎呀，他那么多钱都塞给SL的那个人了，还差这一点……”
话没说完，被队长厉声呵斥：“瞎说什么呢你！给我闭嘴。”
一时间所有人都噤了声，这个肮脏的秘密的确是他们应该烂在肚子里的沉默。
这时，中单忽然倒抽一口冷气，伴随着被击杀播报：“你已被伊尔击杀。”
伊尔是秦迦的角色，反应过来队长立刻聚精会神看向屏幕：“怎么回事？”
究竟怎么一回事呢？
观众席上，女孩坚持到了最后，被男朋友要拽走时，最后像大屏幕看了一眼，突然睁大眼睛：“你快看！”
大屏幕投映着GA队长的电脑屏幕，光秃的中路上，不知何时杀出来四个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连人带小兵，拔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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