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竹青在门口等着少夫人的马车还未出现,东张西望之际,马蹄声伴随着雨水声传来。
“少夫人回来了!”
严澈看着那马车步入视线越来越近。
他撑起一把八角油纸伞从台阶走下来,那雨伞上的画鸟儿似乎随着他的步子在雨中飞着,风吹动着他的衣角翻飞,细雨中他长身玉立,伞柄的青玉流苏随着那风一下一下打着他的袖口。
待那马车挺稳,春桃先跳下了马车,念一紧随其后,两人下车看到严澈齐声拘礼,“少将军。”
沈昭禾伸出半撩着轿帘的手顿住了,他是特意来迎接她的?
她迟疑着将手搭在严澈的衣袖上,细雨随着风飘到他的发丝上,在光影下照的透亮,仿佛是一串水晶珠子。
沈昭禾想不通何事这般着急,平时有事都是叫竹青过来通传一声的事情,今日还巴巴的在门口迎接她,难道是祖母知道了和离的事情?
“祖母见你迟迟未归,特意让我接应。”
一路上二人相顾无言,严澈身子走在外侧将廊进来的风当了个严实,他还是同往日一般穿着玄锦长衫,他的发丝被风吹动着,有几丝被风带到到沈昭禾的肩上。
沈昭禾侧头仰往看着严澈,他神色自若,目光正朝着前方,丝毫未察觉到身侧的目光。
不知为何沈昭禾竟然有点心虚,像是怕被抓包发现的似的,匆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待严澈送她走到了厢房门前,沈昭禾微微颔首向严澈致谢。
抬眼之际见严澈并未有要走的意思,似乎有话对她要讲,疑惑的看着严澈。
“沈姑娘,请先随我到书房来。”
沈昭禾眼睛闪过狐疑之色,不明白严澈所为何事,怀着满心疑惑随着他去。
到了书房看到严澈书案上摆着许多画像,有些被拆开随意散乱着放进画篓里,有些展开在书案上叠了三四个,还有一些似乎并未拆开过,严澈这个人平时书房都是归置有序,从没有这般杂乱无章过,沈昭禾好奇看着那书案上展开的画卷上看去,是一个男子画像,左下方还有些密密麻麻的小字,距离太远还未看清,严澈已经走近将画卷盖上。
“沈姑娘,江公子品性顽劣,不学无术,空有一副好皮囊,非良人配,沈姑娘有意的话,我帮你挑选了一些,看看可有合眼缘的?”严澈说着,从一侧拿出几幅收纳完好的画卷递给沈昭禾。
沈昭禾听明白了严澈话的意思,近些日子的一些事情,看来是严澈误会了,不由得好奇打开画卷,看看严澈找的良人是怎样的。
沈昭禾在书案上摊开画卷,画像之人眉清目秀,虽仅仅是画像,也能看到此人风姿灼灼,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这人?
不就是她的东家。
林清晏。
对面严澈的声音缓缓说着,“林公子家里祖辈经营织染坊,她母亲在长安街有半条街的门面。林公子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林氏织染坊的一把手。他温文尔雅,涵养深厚,比江公子更适合你。”
“沈姑娘能寻得两缘,我自是为沈姑娘高兴,只是我们假……”
沈昭禾不等严澈说完,抬手制止了严澈,一手捋着袖子,漏出一双手漏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从笔架上拿起一支笔,在宣纸上写着。
少将军误会了,我与江公子萍水相逢,他是我茶馆的客人而已,只是生意有些往来,少将军也莫要紧凭外人三言两句就去断定一个人的品性。
我很认同少将军新婚之夜同我所说的,这世间有很多事情是我们需要去做的,情爱它只是我们漫长人生中的一部分。
把它视为我们人生的全部未免太过狭隘的,我并非依靠那些情爱过活的,也请严少将军务要多此一举。
严澈看着沈昭禾一笔一划写的铿锵有力,书案上的蜡烛照着她手中的笔,影子斜长宛如一把剑,那宣纸上一招一式都杀伐有力。
桌案上蜡烛上一滴蜡泪溢出,顺着蜡烛流到烛台上。长长的烛心摇曳着光映在严澈脸上。
面前的沈昭禾蒙着红盖头,整个人似乎很紧张的磋磨着手指。
“该掀盖头了。”一个妇人声音传来,打破这屋子的寂静。
严澈接过喜婆手中的玉如意,挑开盖头。便看到一双正打量着自己的小鹿眼。
沈昭禾看着面前的手执玉如意的男子,剑眉星目,身量修长,自己整个身子都被他的身影罩住,双手不自觉握紧,摸搓着衣角。
“今日宾客诸多,多饮几杯,望沈姑娘见谅”语间严澈接过喜娘递来的合卺酒。
“还叫姑娘呢,少将军今日高兴地糊涂了罢。”喜娘打趣道,接过严澈手里的玉如意,将另一杯酒递给沈昭禾,同随行的丫鬟们退下。
退步转身之际看着新娘子身侧的念一还跟木头一样杵在那,回身一把拉过念竹拖出了门。
沈昭禾头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严澈刚伸出手要碰杯的手僵在沈昭禾面前,看着沈昭禾已经放下的空酒杯。
沈昭禾看着面前举杯的手,暗暗窃恼,失礼了,陪笑看着严澈“失礼了。”
成婚才第一次见面,沈昭禾也不熟悉严澈,毕竟自己也是第一次成婚,这点失误让沈昭禾很懊恼,这门婚事本就是自己高攀了,如今这般失了礼数,不知严澈如何作想。
“无妨。”严澈嘴角微扬,收回手,酒尽。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交于沈昭禾面前。
沈昭禾看着严澈饮酒时滚动的喉结,不由得呼吸一滞,看着严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想来刚才之举对方并不在意才松了口气。
疑惑着接过那个有些皱吧的信封。
下一刻沈昭禾的打开信封,一双眼睛带着无辜不解,似乎是不敢相信望着面前的严澈。
“莫要多想,这婚事非你我能决定。我无心于此,你刚来盛京,定有诸多不适,在严府不必拘束,安心住下。他日若你寻得良人,我会为你安排妥当,为姑娘铺十里红妆,奉百抬嫁妆。”严澈噤声,眼睛坚定看向沈昭禾,“这时间有很多事情远比情爱更为重要,它只是我们数十载人生中可有可无的点缀。”
“哒”毛笔放在笔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昭禾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带着坚毅朝着严澈看去。
“沈姑娘,抱歉,是我自作主张了。”
沈昭禾点了点头,为了顾及她以后的婚事,他想的倒是周全,怪不得自新婚之后,从未带她出入过任何场所,这里知道她少将军夫人的身份了,除了严府的人还有就是那日闯他书房见到的几个将士,再无其他人。如此也好,以后都是陌路人。
“过几日我随曹监运押送军饷去往边塞,此番路途遥远,往返估计要两月余,你若有事可以拿着这枚玉佩前去万川阁找瑜公子。”严澈说着解下腰带上的双鹤逐云玉佩伸手递给沈昭禾。
沈昭禾看着那一枚玉佩就想起那日莽撞的模样,往日的让她羞愧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一遍遍提醒着她当日出糗的模样。
沈昭禾眼神闪躲着,手指犹豫着接过那枚玉佩,慌张的去推开书房的门。
严澈声音从背后传来,沈昭禾欲将推门的手停住落在那门框上,“沈姑娘经商难免抛头露面,日后你我可以表亲相称,这样不会有影响沈姑娘的名声。”
沈昭禾听完严澈的一番话,背对着严澈轻轻点了点头,走出了书房。
胸口有点闷,她心里很清楚当初严澈说的很对,她也是认同的,看到今日他这般举动为自己得亲事张罗,还是不免的有些失落,这些失落无从可解。
沈昭禾拇指腹在那玉佩上来回摸索着,玉佩凉的没有什么温度,冰的将手的温热都散了去。
黑夜的雨还在窸窸窣窣下着,在灯笼照耀下,化作千丝万缕跌入尘泥中。
“书文,书文,拿酒来……”江晏霖身旁散落一地的酒瓶子,面色潮红,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书文拿起一个空酒瓶倒了些白水进去,递给江晏霖。
江晏霖接过,将酒咕噜噜往嘴里灌着,喝了两口,忽然将酒瓶在地上摔得粉碎,“书文,你又骗我。”
书文扶着身子踉跄的江晏霖,将他拉的离那些碎片远了些,“少爷,您醉了。”
“我……呜呜呜,我没醉……”江晏霖抱着书文痛哭起来,“我才喜欢上一个姑娘,她怎么就嫁人了。”
江晏霖哭的痛心疾首,一手锤着书文的后背,发泄着。
“她怎么就嫁人了,呜呜呜……”江晏霖捶胸顿足毫无半点形象可言。
虽然他平日混了些,但是他从未乱撩拨别人,他就找一个姑娘一生一世一双人,像他爹和他娘那样,怎么就那么难呢,爱情的小火苗还没开始呢,就被破天暴雨浇灭了。
“少爷,有可能是骗你的呢?她一女子经商,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夫君出现过呢。”
书文一句话点醒江晏霖,也是哦,自见她起,从她采买到开店,从未见过她的夫君出现过,就算是吃软饭的,也总要帮衬一下的吧。
念一就是在骗他,她嘴里谎话连篇,她的话不得信。
江晏霖转念一想,书文定又是哄他,“别说这些安慰我的话了,书文我知道你是不想看我难受。”
他自顾自的说着,又像是在安慰着自己,“万一,可是万一,万一她真的是诓骗我呢?”
江晏霖越想越有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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