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彻骨髓的冷意如银针刺入血脉,我自混沌中睁开双目,周身似被千年玄冰灌注。榻畔一女子不着寸缕,与我相拥如连理。她肌肤胜雪,却透着瘆人的凉,令我浑身颤栗。
"冷...冷..."我齿间逸出碎语,她恍若未闻,朱唇忽贴上我颈侧。那触感如霜刃刮过皮肉,我猛地抬手将她面庞扳正——竟是张熟稔的绝色面容!狭长眼角挑似狐尾,眉梢凝着胭脂般的薄怒。她鼻尖抵住我的脸,唇舌再度纠缠,呼吸间尽是凛冽暗香。
惊悸之下,我骤然起身。赤足踏过龙榻玉阶,冰凉的触感顺着足心直窜入丹田。右腿竟似恢复知觉,这反常的知觉令我脊背生寒。裹上玄色披风,推开殿门,夜色如墨泼洒而来。廊柱旁倚着洪钱,眼底青黑如染鸦羽。我凝视他片刻,这几日也累着他了,终究未作声,任他继续昏睡。
行宫甬道空寂,唯有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如鬼魅眼瞳。我赤足疾行,石砾硌痛脚底,却似浑然不觉,直抵芙蕖池畔。"芙蕖池"三字石碑在月色下泛着幽光,字迹如凝血痂。
芙蕖仙的故事回荡在脑海,喉间蓦地泛起腥甜。正欲转身离去,却见上官渡领着禁军巡至。他瞥见我披风上金龙暗纹,瞳孔骤缩,慌忙屏退侍卫,独留在我身后不远处。
"皇上。"他嗓音里压着惊惶。我背手抽剑,剑刃出鞘时寒芒映雪:"将剑呈来。"他颤抖着奉上佩剑,剑柄入手,竟觉比往年更沉三分。
挥剑劈向石碑,金石相击之声惊起栖鸦。剑身竟断作两截,半截剑刃坠入池水,溅起涟漪如碎银。我回身盯着上官渡:"朕如何回的宫?"
"菊月姑娘所送。"他垂首回答,额角冷汗浸透官袍。
我攥紧断剑残柄,掌心被剑锋划出血痕:"她如今何在?"
"菊月姑娘送驾后便离去,言道'血债终要血偿'。"上官渡语调顿滞,似有难言之隐。我忽觉池水翻涌,腥红泛起,一具女尸浮出水面,湿发缠着水藻。
我径自踏过青石栏。尸身近在咫尺,那女子竟在此时睁眼——狭长眼角挑如新月,唇角血色蜿蜒成诡异的笑纹。待我欲细看时,尸身已化作黑雾消散,唯余我看着池中自己倒映。
“皇上,怎了。”上官渡看着我的样子,好似那女尸在他眼里压根就看不见。
我起身看着池中倒映的自己。
“传龙撵来,回寝宫。”
盛夏的蝉鸣尚未褪去,皇城朱红色的宫墙在烈日下泛着沉沉的光晕。御撵穿过九曲回廊时,轿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皇帝凝重的侧脸。
与几位先帝避暑行宫逍遥度夏不同,今年圣上甫入七月便连夜返京,一道雷霆般的圣旨将左佥都御史满门打入天牢。消息如惊雷般在朝堂炸响,司农寺卿、鸿胪寺少卿、京府丞、京指挥佥事、户部郎中……一串名单惊得百官胆寒,坊间更是流言四起,暗揣着这桩牵涉数十官员是否与先前的春闱舞弊有关。
寝殿内,龙涎香袅袅升腾,雕花鎏金的青铜熏炉旁,皇帝正被一个浑身沾满尘土的身影缠得脱不开身。正月跪伏在地,半边脸贴在明黄龙袍下摆,指尖死死抠住织锦缎的纹路,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皇上!您可有受伤?正月情愿代您受这剜心之痛!护驾不力,正月万死难辞其咎!"他说着猛地扯开左臂的绷带,露出缠着渗血纱布的伤口,血珠顺着纱布边缘滚落,在白玉地砖上溅出点点红梅。
皇帝望着这个自小跟在身边的暗卫,眉间蹙起一道深纹。此刻他跪在那里,右臂仍吊着太医新换的夹板,却像不知痛似的哭得撕心裂肺。殿内侍立的太监宫女们屏息垂首,连大气都不敢出。
洪钱端着参茶的手微微发颤,上官渡几次欲强行将正月拖走,却总被皇帝摆手制止。"好了。"皇帝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倦意。她俯身拾起散落的绷带,亲自为正月重新包扎伤口,"朕无碍,倒是你,这手臂若再折腾,怕是要落下病根。"龙袍衣摆扫过白玉砖面。
正月抽泣着抬头,见皇帝指尖沾着血渍,突然像被烫到般缩回手:"皇上金贵之躯,怎能为臣包扎?臣罪该万死!""你呀..."皇帝轻叹,将最后一道结系得松松的,"朕罚你闭门思过五日,这五日里须得把伤养好,否则等朕从牢里回来,新账旧账一起算。"话音未落,上官渡已如鹰隼般扑来,这次不等正月挣扎,直接将他打横抱起。正月在侍卫怀里拼命蹬腿,哭喊声越来越远:"皇上莫去天牢!那些奸臣会害您!正月这就去杀了他们!"殿内终于安静下来,皇帝揉了揉被哭嚎震得发痛的太阳穴。洪钱趁机奉上参茶,茶盏边缘映着皇帝眼底的青影。
"他们招了些什么?"皇帝啜了口茶,喉间涩意稍减。洪钱躬身答道:"左佥都御史供认收过江南盐商两万两白银,司农寺卿牵扯粮仓亏空案,鸿胪寺少卿...不过他们皆咬定是受人指使,求见圣上面陈冤屈。"皇帝摩挲着茶盏浮雕的蟠龙纹,突然轻笑出声:"这些老狐狸,除了春闱舞弊还牵扯出这么多事。"殿外传来更漏声,皇帝起身时,宽大的袍袖扫过案上奏折。
洪钱眼尖瞥见折角露出的宣纸上写着"清如月色,寒若霜华"八字,心头猛地一紧。
此刻未时三刻,皇帝却已要前往天牢,看来这场牵涉半壁江山的事情,远比表面上惊心动魄。他躬身退至门边时,忽听皇帝喃喃:"备撵吧,朕倒要听听,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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