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参见少主!”就在朝容提心吊胆时,外面响起粗犷嘹亮的声音。
朝容更加疑惑,悄悄扒开帘子,看到车前停着几匹骏马,马上之人此刻正跪在地上行礼。
殷玉尘神色自若,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他们叫他少主,难道是殷家下人?
朝容悄悄数了一下,来人一共六个,都是玄衣笠帽,身形高大,气宇轩昂,看上去颇为正派。
殷玉尘和他们在低声交谈,说的好像是家事。
朝容不便窥探,便又窝了回去,从壁角的麻布袋子里抓了一把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嗑着。
车帘忽然被人掀开,她吓得一个激灵,抬眼一看原来是殷玉尘:“我娘派人来接应了,我让他们暗中跟随。”
“难道还会有人跟踪?”朝容擦了擦嘴角问道。
“就算云桑人放弃了,盛宁也不会善罢甘休。别忘了,你可是云桑朝廷为了求和送来的人质。”他语气淡漠道。
朝容的手不由得一抖,瓜子洒了一裙子,难道不是北燕点名要朝华?
殷玉尘皱眉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你离开的时候,云照夜怎么说的?”
朝容一头雾水,总不能说她从来没见过二皇子云照夜吧?
殷玉尘望着她迷茫的样子,淡淡道:“云桑朝廷应该也分为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你是主和派送来的。但是要杀你的人,可能是主战派指使的!”
朝容锤了锤脑袋,苦恼道:“那你娘是哪边的?她要留我多久?”
像以往一样殷玉尘立刻岔开了话题,“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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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再没有遇到什么风波,到雪峰山下时已是八月初六。
原本快马加鞭可以省去不少时间,但朝容伤势还未痊愈,经不起颠簸,为了尽快恢复,只能乘车。
离雪峰山越近,殷玉尘对她的态度越冷,几乎到了形同陌路的地步。
朝容实在想不通,他可是在她昏睡时帮她换过药的,还替她买衣物零食,安慰她开解她,怎么一下子就像失忆了?
马车在山口停下,殷玉尘走过来掀起了帘子。
朝容正对镜理鬓,嘴里哼着小曲,心情似乎很愉悦。
他皱了皱眉道:“下车吧!”
朝容放下镜子,望了望车厢里的东西道:“那这些要带吗?”
“不用,他们会送过去的。”他面无表情道。
朝容扬起下巴,懒懒地伸出了一只手。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有些无奈道:“你起不来?”
“腿麻了。”她苦着脸道。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拉了她一把。
他的手修长白皙,沉稳有力,和他的人一样漂亮干练,也一样的冰冷。
朝容扶着他跳下了马车,深吸了口气道:“外面空气真好,在车里这几天快闷死了。”
她抬起头,看到一座绵延百里的大山横亘在面前,一眼望去无边无际,山势奇伟壮丽,跟这一比,以前见过的顶多只能算小山丘了。
“这就是雪峰山脉?”朝容抬手指着大山问道。
“是,你看那最高处,云层底下白莹莹的都是山巅的积雪。”殷玉尘远眺着群山,声音里泛起难得的热情。
“那你去过日湖吗?听说日湖位于雪峰山六座主峰中,周围山巅终年白雪皑皑,虽然奇寒无比,但是湖水却清澈纯净经年不冻。”朝容满面憧憬道。
“日湖是达奚部的圣地,一般人根本过不去。”他淡淡道
“你娘究竟是什么人?”朝容话题一转,忽然问道。
她穿着袭绯色窄袖长袍,衣带当风,飘然欲仙。通身上下并无装饰,却如清水出芙蓉,美丽的让人挪不开眼。
殷玉尘有些失神,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喂,”朝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嘟哝道:“都快要进山了,你还推三阻四的不说?”
“什么?”殷玉尘回过神来,有些尴尬道。
“我在问你,你娘究竟是什么人啊?你们家做什么的?你说的上代人的恩怨到底是什么?跟我有多大关系?”朝容连珠炮般问了一大堆。
“我们是庄户人家,平日就种地读书练功。你不要怕,我娘人很好,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他语气平和道。
朝容望着他纤长睫毛下躲闪的漆黑眼珠,嫣然一笑道:“你刚才是不是在偷看我?”
殷玉尘立刻变了脸色,冷冷道:“没有的事。”
朝容从袖中抽出帕子,将下半张脸遮住,喃喃道:“这样就不会吓到人了。”
殷玉尘心头一悸,眸中泛起一丝惊痛,鬼使神差般抬手,帮她掠了掠被帕子蹭乱的发丝,“不吓人。”
他皮肤微凉,指尖有常年握刀磨出的薄茧,划过她额头时,她胸中突如鹿撞,面上也腾起一股热意。
好在有帕子遮着,她垂眸轻轻吐了口气,待心跳平稳了,才抬起头道:“那咱们……”
他不敢去看她灼热的眼神,别过头道:“再等一下,他们一会儿就过来了!”
朝容应了一声,转身跑到路边去看草丛里的野百合。一串串细碎的小花跟铃铛一样,难怪又叫响铃草。
她弯着腰,伸手去触花茎上绒绒的细毛,殷玉尘忽然转过头道:“别动,要是粘到会浑身发痒。”
朝容忙把手缩了回去,也不看他,信步往前走去。
走了十来步,看到草丛里几株尺许高的紫花,便问道:“这是百合花吗?怎么背面都长着白毛?是不是你们这边太冷了,连花都长毛御寒呀?”
殷玉尘道:“那是白头翁,又叫奈何草,不是百合。”
“白头翁?哈哈,这名字不错呀,那有没有白头婆呀?”她直起腰来,把手背在身后一本正经的问道。
殷玉尘无奈道:“我不知道。”
朝容扁了扁嘴道:“我舅舅一定知道,他……”
殷玉尘狐疑道:“你见过你舅舅?”
“啊……”朝容背后冷汗直冒,连忙摇头道:“不是亲的……你好像对我的事情很了解哦?”
在知道身世之前,她对俞家唯一的印象,就是多年前出了位和亲小姐,成了云桑宠冠后宫的贵妃。
这件事西辽举国皆知,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有关俞家其他兄弟姐妹,朝容却不得而知。
她口中的舅舅是西辽名将程曦,他不仅会用兵,还对疗伤止血的草药颇有研究。
马蹄声越来越近,两人回过头去,就看到先前那几名骑士飞驰而来。
“挺快的啊!”朝容喃喃道。
这些马个个体型匀称膘肥身健,四肢强韧有力,一看就是百里挑一的良驹。
要真是庄户人家,怎么会有如此好马?
正思忖间,那些人已经勒马止步到了路边,齐齐翻身下来行礼。
殷玉尘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木牌,递给其中一人,吩咐他去长春堡送还马车。
朝暗暗打量,见那些人的长相举止都和粗蛮彪悍的达奚人不同。且一个个龙行虎步,应该都是练硬功夫的。
“这姑娘便是夫人要找的人?”为首那人摘下笠帽扇了扇,笑望着朝容问道。
殷玉尘点头道:“正是!”
朝容见她颇为和气,微微笑了一下点头致意。
那人抱拳道:“姑娘,有礼了。”
朝容忙还礼,脆声道:“客气客气!”
“好了,进山吧!”殷玉尘回头招呼道。
“少主,六弟去还车,那您骑他的马吧!对了,姑娘贵姓?”为首那汉子问道。
朝容望了眼殷玉尘,就听他说道:“她姓云!”
“哦,原来是云姑娘呀!”那汉子忙道:“云姑娘这般娇弱,想来不会骑马吧?这进山的路也不好走,必须得马术极精才行。不过少主自幼走惯了,应该没问题,便由您带着云姑娘吧!属下和两位兄弟打头阵,其他人断后,您看如何?”
“我……不是,我会……”朝容一听要和殷玉尘共骑一马,急的直打磕巴。
殷玉尘面无表情道:“她略通马术,但这条路应该走不了,交给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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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容就这样被安排了,起先还有些不忿,后来看到山路险峻,便一声不吭了。
一行人绕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穿过了山坳。
“多久到啊?”朝容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腰肢,呲牙咧嘴的问道。
“再过两座山差不多就到了。”控缰的殷玉尘道,“抓紧了,前面路不太好走!”
朝容拽紧了他的腰带,嘟囔道:“住哪里不好非要住深山里?真够折腾的。”
“哎呀!”下坡的时候,朝容没留意一头撞到了他背上,揉着鼻子抱怨道:“下坡怎么不说?”
“不是让你抓紧吗?”殷玉尘道。
又是上坡又是下坡折腾了半个多时辰,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而山路越来越陡峭狭窄。
朝容提心吊胆满头冷汗,想到以前自己也就是在一马平川的地方跑,自诩马术高超,其实不过就是花架子而已,真让她骑马过这曲曲折折的山路,借她一个胆子也不敢。
越往前走越冷,远远看到底下是宽阔平坦的河谷,隐约可见点点灯火。
朝容硬着头皮往下看了一眼,本想挪挪屁股换个姿势,但是看到仅容一人的陡峭小路,还是忍着没敢乱动。
万一马儿受惊把她给甩下去,纵然轻功卓绝,这长草密林间什么也看不清,怕是落脚点都没有,等滚到下面河谷估计不死也残废了。
如此又行了两刻钟,地势终于平缓,道路也开阔了,前面隐约听到说话声,殷玉尘拍了拍马,马儿一路小跑着绕过丛林奔到了路口。
朝容抬头只见面前豁然开朗,耳畔听到流水之声,原来已经到了河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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