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祭神》2

秘境内危机四伏。

新娘形如鬼魅,白刃抽离时如同打落在荷叶上的雨点,溅起了颗颗红色的珍珠。

疯子!那个疯子!

红狐将军没有想到新娘会直接动手,让他的半数下属当场丧命。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带走新娘。

秘境不可能是死局,他们应该可以带走新娘,但是没有找到正确的办法。

红狐将军想起怪物眼底的轻视和戏弄,知道那三只怪物一定隐瞒了消息,但是不肯告诉他们。他压抑住心中的怒火,脸上重新挂上笑容,打算将随身携带的珍宝送给三只怪物。

“你们还没死啊?”一个怪物在客栈中大口喝酒,醉眼朦胧中,看到身上带伤的红狐将军,砸吧着嘴,似乎在遗憾着什么。

红狐将军自从跟了狗熊将军后步步高升,已经很久没有妖怪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他忍了下来,脸上笑容如同盛开的芙蓉花,将三只怪物夸成盖世英雄,又适时拿出珍宝哄得他们喜笑颜开。

三只怪物心情大好,告诉红狐将军对付新娘的办法:“那新娘有一个姐姐,你用她姐姐去威胁她,她一定会乖乖就范。”

暗香弥漫,街道的灯火始终没有熄灭,白色的鹅毛大雪落在行人的伞上。人们的脸上面无表情,仿佛是没有生命的纸人,细看倒有几分恐怖的感觉。

茫茫大雪落在一个小院中,两站红色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摇欲坠,木门后站着一个拿着红色宫灯的白衣女子。她双目失明,眼中没有一丝光彩,在风雪中等着妹妹归来。

一个怪物带着红狐将军去到了新娘家,指着守在门口的白衣女子:“这就是那新娘的姐姐。”

红狐将军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新娘并不难找,怪物又知道她的弱点时姐姐,但是却迟迟用姐姐去威胁新娘,这是为什么呢?

他的心中浮现出一个答案——怪物无法靠近新娘的姐姐!

“把她带去新娘面前,不如我现在就吃了你!”怪物仰头喝了一口酒,腥红的眼睛冷酷地看着红狐将军,完全没有了先前谈笑时的友善。

红狐将军让两个手下先去探路。妖怪们进入阵法的时候,阵法的周围亮起光芒,但是并没有伤害妖怪。

寂静的雪夜掩盖了刀剑出鞘的声音,人们用刀剑催促着其他妖怪行动,三只怪物用恶意的眼神看着妖怪们走向小院。

红狐将军说要带白衣女子去找新娘,白衣女子就傻乎乎地跟着他们走了。

“真是谢谢你们了。”白衣女子身上充满了不谙世事的天真,声音如同春风拂过绿水般温和,“我妹妹现在还好吗?她走的时候还带着伤,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她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红狐将军心想她还差点把我杀了。他现在还在阵法内,不敢和白衣女子撕破脸。

“那真是太好了。”白衣女子被两个妖怪搀扶着,语气中充满喜悦,跟着红狐将军走出阵法,“她要去杀死三个怪物,我——”

白衣女子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心口处就被一个巨大的爪子贯穿,鲜血如同泉水般涌出,染红了地上的白雪。

大雪压垮了小院前面的梅花树枝,两盏红色的灯笼彻底熄灭。

一个怪物直接出手杀了白衣女子,用沾染鲜血的手扯下她脖子上的璎珞,扔给了红狐将军:“拿着这东西去找新娘吧!”

红狐将军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他仿佛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但是现在已经上了贼船,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他让小妖将璎珞洗干净,然后去水榭寻找新娘。

“你的姐姐在我们的手上,如果不想她出事,那你就乖乖配合。”小妖在新娘发动攻击前,拿出了洗干净血迹的璎珞。

原本大杀四方的新娘见到姐姐的璎珞后,放弃了抵抗,任由妖怪们把她捉住。

红狐将军松了一口气,他还担心新娘一定要见到人才肯配合,没想到她看到璎珞就束手就擒了。

这一晚,雪夜掩盖了地上的鲜血。

红狐将军将新娘交给怪物后,越想越觉得这个秘境很怪异。这里的人们大多数像傀儡一样无喜无悲,新娘的姐姐太过于单纯天真,新娘因为璎珞而放弃束手就擒这件事更是让人感觉到荒谬。

在妖怪们的印象中,秘境是神仙造物。红狐将军想起进入秘境时看到的提示信息,秘境的设计者是一个叫庭外海棠的神祇,这个神设计的秘境似乎太过于简陋了。

恍然之中,红狐将军想起了自己如何从一个小妖变成狗熊大王麾下的将军。

很久以前,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秘境,秘境里面危机与机遇并存,通关秘境的妖怪可以得到大量奖励。

红狐将军进入过几次秘境,那些秘境也会出现的提示文字,但是不会像现在这样显示设计者名字。

秘境中的妖怪有时候会刁难他们,但更多的时候会帮助他们,嘴里总是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比如“什么时候才公测啊”、“神还指望靠这个游戏翻身”、“为什么帮你们?因为我们以后是伙伴啊”、“这些东西本来是给玩家的,给你们也行”……

后来,天道给予妖怪混沌之气,得到混沌之气的妖怪都变得很强大。红狐将军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混沌之气,从一个受尽欺负的小妖变成狗熊大王手下排名靠前的武将。

天道告诉妖怪们,作为秘境设计者的神仙已经疯了,想要毁灭世界。天道为了维护世界和平,杀死了神仙。神仙死后,秘境的妖怪都疯了,需要尽快杀死,否则他们会离开秘境,出来危害世间。

因此,妖怪们大肆杀害秘境的妖怪,秘境也越来越少了。

红狐将军最后一次进入秘境的时候,任务是杀死秘境里的妖怪,白猴将军也和他一起进入了秘境。秘境里面的妖怪果然如天道所说,他们都疯了,用一种憎恨的眼神看着他们,咒骂他们是不得好死的叛徒。

“你们背叛了神,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是那个邪神让你们来杀我们的吧?我们死了,你们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邪神和伪天道很快就会对你们下手的,我在地狱等着你们。”

“死吧,一起死吧!”

秘境里面的妖怪往常能起死回生,但是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有活过来。秘境也逐渐从世界上消失,连同妖怪们对秘境的记忆也逐渐淡去。

……

红狐将军突然头痛欲裂,冷如磐石的心如同被热油浇过般滚烫。

不对,他一定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是怎么得到混沌之气的呢?好像是天道给他的奖励,因为他杀死了秘境的妖怪。

为什么给他的混沌之气比白猴那个家伙少呢?因为秘境大妖是被白猴亲手杀死。

那个大妖叫什么名字呢?好像叫做——婉卿?

婉卿吾妻。

红狐将军想起了自己死在秘境中的妻子。他知道白猴要杀死婉卿后,疯狂地与白猴打成一团,让婉卿趁机离开。他成功牵制住白猴,但是天道突然出现,给了白猴大量的混沌之力。

白猴将军吸收了混沌之力后陷入狂暴状态,差点将红狐将军打死。红狐将军醒来的时候,婉卿已经死在了白猴将军手中,而他被婉卿护在怀中。

紫红色的海棠花尽数落在泥土中,倒下的海棠树中埋着一只红狐,却没有伤到他。红狐周围的树枝连同花瓣一起落在地上,海棠树像是给了他一个无声的温柔拥抱。

更为讽刺的是,婉卿死后,红狐将军得到了上天赠与的混沌之力。他恨极了天道,不愿意接受混沌之力,但是身体却像是牵线木偶,关于婉卿和秘境的记忆也逐渐消失。

红狐将军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已经忘了婉卿。

他一直憎恨白猴将军,不是因为争权夺利,而是为报杀妻之仇。

红狐将军悲痛地跪在地上。

他为什么会忘记这件事呢?

红狐将军认为自己肯定有名字,但是他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也想不起狗熊大王、白猴将军他们的名字。

仿佛上天需要一个红狐将军,他才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红狐将军。

吸收了混沌之力后,他的性格逐渐发生变化,忘记了心爱之人,改变了饮食习惯……变成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妖怪。

他忘记了杀妻之仇,为什么没有妖怪提醒他呢?

红狐将军看着窗外的大雪,他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如同水般流逝,想要放声大叫,但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仿佛被一种未知的力量夺去了发声的能力。

因为妖怪们也忘了这些事,他们忘记了混沌之气,忘记了秘境中发生的的事情,忘记了……他们全都不记得了。

雪停了。

敲锣打鼓的声音响彻云霄,明媚灿烂的阳光洒在地上的积雪上,窗外的鸟雀在雪地上打闹。

红狐将军从冰凉的地上醒来时,站起来时眼前出现了重影,差点摔在桌子上。

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一件事情,是什么事情呢?

红狐将军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

能被他忘记的事情,一定不重要。

祭祀河神这天处处张灯结彩,人们空洞的神色与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新娘也被淹死在河中。

三只怪物站在高台上,看着新娘逐渐沉入水中,发出猖狂的大笑声。

“你办得不错。”一个怪物对着红狐将军赞许地点头,伸出尖锐锋利的爪子,将红狐将军的心挖出来。

红狐将军看着过河拆桥的怪物,在愤怒与震惊之余,又有一种理所应当的错觉。

临死前,他突然感觉很饿,很想吃东西。

吃什么好呢?

红狐将军在闭上眼睛之前,想到了越过琉璃瓦的紫红色的海棠花,突然很想吃海棠花。他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单纯想吃。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群将红狐将军的手下控制住,另外两个怪物轻轻松松就将妖怪全部杀死。

【通关失败!】

【您被怪物杀死了!】

【您即将进入新的逃生秘境,请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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