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对于‘神罚’这一说并没有引起大范围内的讨论和关注,毕竟这种说辞对于有信仰的人来说太普遍了。人们的目光主要还是关注在那帮‘食秽人’到底因为什么原因变成那样的。
‘食秽人’是网友们给出现这种古怪情况的那些人统一起的绰号。现在不管是上网还是日常生活中,普通老百姓们都在吃那样一群精英们的瓜。哪位名流豪绅要是突然开始封锁账号了,删除某类讯息了,就会被列入一封疑似‘食秽人’的名单,供全球吃瓜群众围观,看热闹。
这里头有一些心虚的精英不敢正面回应,装着没看见躲避,也有几位个性强悍的公开和网友叫板,扬言要发律师函控诉对方。
只是接下来的两天,公开叫板的这几位当中又有两位竟然在公共场合陆续出现了失常、失控以及吞吃垃圾等状况,亲自打了自己的脸。很快的,陆续出现了一些并未曾参与过那晚‘珍妮花园号’航程的名流富豪们也变成了‘食秽人’的事件……由此引发了新一轮的恐慌。
——那晚不在船上的人都出了事,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是上过船或者参与过类似活动的人都是目标?心中有鬼的自然人心惶惶,疑心大作,怀疑自己会不会就是下一个,于是求医的求医,问药的问药,在确定身体和精神都没有问题后,另有一部分人遵从传统习惯,开始向他们的信仰领袖寻求宽恕和帮助。
‘神罚’一说至此才开始有模有样地被大量地传播和讨论起来。毕竟,有些病急乱投医的人已经紧急奔赴他们的圣地,开始大笔大笔地购买‘赎罪券’了。对他们来说,自己就算做过再多的错事坏事,只要有了‘赎罪券’一切就会一笔勾销。
只是‘赎罪券’买到手的人依然无法阻挡所谓神罚的降临,每天都有新的‘食秽人’出现。那份公开的名单几乎隔几个小时就更新一次,每次都会增添一到几个或面孔熟悉,或姓氏熟悉,或名字熟悉的新目标。
有些人出现在这份名单上不足为奇,让普罗大众内心震动的是不少对外名声、形象相当好的一些同样人出现在了那上面,这足以撼动大众们的三观。
整个世界这十天都是乱糟糟,浮躁阴暗,惶恐亢奋的。
雷御森这晚照旧守在山洞里向师明觉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情:“你放心,这两天已经陆续有人受不住煎熬主动报警自首,供出了另外几座‘销金窝’的地址,里面的人已经被及时解救了出来,得到了妥善安置。你的目的达到了。”
这十天以来一直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的大树,树冠部分沙沙地晃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对这个结果表达满意。
“我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该怎样做我才能帮到你呢?师兄。”发生的这些事,灵控局和教协的那群人也都在暗中密切关注。眼下他们还不知道这是师明觉做的,却已经通了好几次气,也曾几次从雷御森这边试探,怀疑过师明觉参与其中的可能性,都被雷御森给遮掩了过去。
这两天教协和灵控局高层又开始讨论起造成这种情况的成因。不管怎么讨论,他们得出的结论都认为能大范围内制造出这种情况的必然是某种‘逆天而行’、‘倒行逆施’的禁忌法术。
修行人讲究顺应道法。无论是天、地、人还是其他诸法诸道,都该顺其自然,一切皆有命数裁定。然而师明觉却为了救人强行改了不止成千上万的人的既定命数,这就是‘违背天道’,这样的行为除了折损他的道行之外,最大的危险就在于天道的惩罚,极有可能断了他的未来。
雷御森心疼他,他总是表现的那么冷漠无情,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懂得情之大道。
一时间心绪不平,雷总缓缓地将脑门往前送去贴在了树干之上。就在此时,山洞四周规律地产生了震动,落石和灰尘不断地落下。雷御森一开始以为发生了地震,很快意识到并不是,这种震动来源于山洞内部,他感觉自己变成了波轮洗衣机里的衣物,以树干的为中心轴正在疯狂地进行着顺、逆时针交替进行着的转动。
出于为了稳住重心,他抱住了大树的树干,在身体贴上去的同时,耳畔响起‘咕嘟咕嘟’仿若血液流动的细微动静,有一股庞大而危险的能量正顺着大树的树根飞速地往树干、树枝、树叶上汩汩流动。
他抬头看向头顶,见这棵大树的树叶瞬息间由鲜亮的嫩绿色变成了成熟的墨绿色,再很快地泛黄、发红,最终变成了仿若被鲜血浸透的秋枫一般刺眼夺目红。
有什么气息变了!雷御森刚刚生出这个想法,大树发出了类似人呼吸般的动静,周围的空间一阵碎裂般的绞动让他睁不开眼,等到这阵动静消除之时,他感觉到自己死死抱着不肯松手的东西也变了。
柔韧同时又充满了弹性,但却阴冷寒凉——绝不是树干的触感。雷御森低头一看,顿时深吸一口气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此刻他紧紧抱着的竟是师明觉未着寸缕的躯体。
他恍惚了一下赶紧将眼神挪开,保持着基本的君子之仪,并迅速脱掉自己身上的外套罩在对方的身上,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抱出了山洞。
直到将师明觉妥帖地安置在他房间的床上,雷御森和半夜赶来的燕召二人才稍微看清楚了师明觉如今的样子:他原本一头乌檀般的黑发蜕成了枯槁的灰白色,一部分还隐隐约约地带着些锈迹斑斑的暗红色。五官样貌没有什么变化,但组合在一起给人的那种感觉明显变了,少了些仙风道骨的超然气质,多了份被红尘俗世侵染过后的凡人气。
燕召看得有点儿鼻子发酸:“师父喂……这是损失了多少道行啊?”
雷御森‘嘘’了他一声:“别在他面前说这些。”
燕召乖乖闭上嘴,最后见这里实在用不上他,便先回去休息了。出了门雷御森还能听到他唉声叹气的动静,这让他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儿起来。
他一直守在师明觉的床畔,直到天亮后,师明觉自然地睁眼醒来。
在他有动静的那一瞬间,雷御森就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师明觉睁开眼看到他那张忧心忡忡的脸时,难得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多了丝调侃的神情:“你这几日对着我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都看腻了。我这不是还活着嘛?”
雷御森不喜欢听到他和自己讨论‘他的生死’这类话题,讷讷地说道:“原来师兄知道我一直都在啊?”
“我只是恢复原身养伤,神识偶尔会开开眼,自然知道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还能听到你的声音。”原本他还打算多睡一段时间的,实在被这人天天晚上来打扰的动作搅得有些不胜其烦了,这才提前破土出关。
“那师兄应该知道我有多担心。”雷御森压抑不住心中那积蓄已久的感情,大胆地表露了一点,却又不愿这人刚醒就让他为难,便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你这次牺牲得太大了。”
师明觉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头发上,抬手抓起一把到胸前来细细地拨弄了一番:“还是被缠上了,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不好摆脱啊。”
“被什么缠上了?”雷御森听得心中一阵阵的酸楚苦闷。
“反噬回来的孽业之力。我以自身百年道行强行催化那艘船上所有人所造之孽业,布下了一个献祭的阵法,可以将他们未来若干年甚至下一世才会遭受到的惩罚提前到这个时空这个时刻,集中并翻倍爆发。这种行为本就是在和天道对着干,所以注定逃不掉业火焚身之苦,算是间接地背负了他们那些人全部的孽业。以后但凡修行便会引来无尽业火,现在还只是头发被烧成这样子了,以后说不准会变什么样呢。”
“那是不是以后不能再修行了?”对于真正的修真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灾难。
师明觉不甚在意地甩开手中的头发:“我岂会怕区区业火?焚就焚吧,只要我道心坚定,说不准还能煅出来一副新身体来?倘若坚持不住道消身殒那也是我的劫数。”
在出手之前他不是没想过后果是什么?当时他想的是即便耗光全部的修为也值得一试。事情既然被他撞上,那就是他的‘缘’,躲避从来不是他的习性。
“师兄的‘清障丹’不能清除那些孽业之力吗?”雷御森积极为他寻求解决的方法。
“‘清障丹’只清业障,除不了业力。力被发出去产生作用后残留下的磁场叫做障,不是一个东西。”师明觉耐心地解释道。
“那我呢?身为雷部雷家的传承人,我天生体质特殊,难道不能助师兄一臂之力。”雷御森其实一开始想到的就是这个,没有马上提出来是怕被他直接拒绝。
师明觉略一思考,微微蹙眉:“你真想帮我?你们家里会同意?”
雷部无论在哪方世界中,主掌的都是天地诞生之时,劈开混沌,伴随世间万法诸道一同降世的九天霹雳雷霆。 向来有涤荡寰宇,清音正气,消障除厄之效力。尤以一部之长体质最特别,是专门从小养出来的‘容器’,容纳吸收一切邪魔外道滋生出来的灾厄、祸端、业障……虽不可直接消除业力,却可将其困住,若是有人从旁引导共同将其炼化的话,便是最妥当的除业之法。
只是,这个世界的雷部能力普遍不足,作为一族之长的他,肩负的可是整个大陆未来几十年的正法清源之责,要是用来帮了自己,他自己的本职工作可就要大打折扣。另外,共同炼化业力需要的可是两人齐心协力,目标一直,任何一方都不得怀有二心,通常只有道侣之间才能做到。
他和雷御森可以做到那一步吗?
“这件事我自己足以做主。实在不行的话,帮师兄除掉业力后,我立马像父亲那样回去做容器,有师兄的‘清障丹’应该还能支撑到下一任族长被选定培养出来。”雷御森已经打算得一清二楚。
师明觉盯着他正经严肃的脸,心里想的是:他竟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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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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