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雪糕

庄显洲同他爸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左脸带着个巴掌印,由于他的肤色并不白,再加上天气炎热,皮肤毛细血管扩张本来就有些泛红的缘故,这个巴掌印看起来不算突兀。

资本家热衷于给自己打造亲民的形象,收获消费者的好感,以赚到更多的钱,商业上的营销策略和稳固人际关系的方法异派同源,庄华崇这一招“闭门教子,留痕示人”,不仅不丢份,相反,非常得体。

客厅里,呈直角布列的两排布艺沙发加点缀的两张单座将茶几半包围,姓庄的坐一排,文家人坐另一排。

庄显洲被抽得左脸发烧,坐姿仍大马金刀,文镜悉则双腿紧并,低着头只顾转动自己手上的戒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庄华崇叹了口长长的气,正打算说话,项岚瑛却抢先一步:“我们家镜悉,性格比较腼腆,容易害羞,之前也没谈过恋爱,庄总你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她是女孩子嘛,怕她受欺负,我跟海跃平时管她就管得比较严,所以说,我觉得庄总的提议非常好,两个孩子平时是要多接触接触,提前适应一下婚姻生活,要是方便的话,镜悉这两天就可以搬过来。”

这番话完全出乎庄华崇的意料,他本来都打算收回同居的提议了。

庄显洲原本拽得二五八万的表情和坐姿也被打了个七零八碎,重新拼凑出一对巨大的问号和感叹号,文镜悉她妈给出的这个态度,让他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好挫败,浑身都难受。

两家人之间的尴尬氛围很快就被化解开,重新变得有说有笑起来。

与此同时,庄显洲对文镜悉的看法也悄然发生了一些改变——原来她是被她父母强迫的。

真可怜。

活该。

庄显洲一脸玩味地打量起那个始终低着头乖巧坐在父母身边的女孩,她的皮肤很白,白得毫无份量,轻盈得就像一团雾。

片刻后,庄显洲接了个电话,提前离开了这场暗流涌动的闹剧,走之前从冰箱里掏了瓶冰水敷在脸上,晚上有场和当地政府官员的饭局,明天一早还要开例会,总不能让他顶着这个巴掌印见人吧?

隔天下午,文镜悉便与行李被一并打包进了婚房,她战战兢兢等了一晚上也没等来庄显洲,于是翻出家里的三件套,叫了保姆帮她换掉。

当夜,文镜悉躺在熟悉的颜色和气味中抱着她的阿贝贝安哥拉兔毛绒玩偶沉沉睡去。

隔天一早醒来,便将前尘往事抛之脑后,开开心心地叫朋友来找她玩了。

来的人有三个,全是女生,倪咏棠在其中,另外两个,都是文镜悉的初中同学,一个短发带刘海,一到夏天就扎起个小揪揪,叫曹晓凡,另一个把长发烫染成酒红色木马卷,叫孟珂,这两个女生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开厂开公司做大老板的父母。

文镜悉的学习成绩一向不错,从小到大没怎么让父母操过心,项岚瑛和文海跃又没有崇洋媚外的心理,即便有,也不会忍心把孩子一个人送到人生地不熟的国外去念书,所以文镜悉的中学六年都在国内公办的市重点度过,她也算争气,考上了211院校,大学也在国内念,因此她接触到的同学和交到的朋友基本上都是普通人家的小孩。

文镜悉让曹晓凡和孟珂过来时顺道帮她买一袋雪糕和冰棍来,在饮食健康方面,文父文母管得很严,家里的冰箱从来不让囤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平时连冰水都不让喝。

所以文镜悉就只有在学校,或者偶尔和朋友外出约会的时候,才有机会偷偷尝上几口。

她记忆犹新,在炎热的夏季,扁平的木勺把雪糕抹在舌尖,刮过牙齿和紧抿的嘴唇带出,冰凉的触感洗经伐髓,将汗湿黏腻的皮肤变为瓷器,片刻后,凉爽的口腔里汲出一汪绵绵的甜水。

曹晓凡和孟珂两个人在附近便利店挑了一大袋足以填满一层冰箱抽屉的雪糕冰棍,足足花了一百多块钱,曹晓凡汇一半过去,用孟珂的手机付账,孟珂把付款记录截图发给文镜悉,几秒钟之后,收到一千块钱的回款,孟珂又把跑腿费减出来,除以二,转给曹晓凡。

两个人都习惯了,并没有觉得这是种折辱,钱这种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文镜悉怕迷路,让保姆程姨跟她一起去入口接人,倪咏棠由家里司机接送,早到一步,不过没几分钟,曹晓凡和孟珂两个就一人一只手,合力拎着一大袋沉甸甸的雪糕冰棍,出现在了文镜悉的视野当中。

文镜悉兴奋地朝两个女孩挥挥手,跑到两人跟前,第一件事,就是抓着袋子两边的提手,感慨道:“好——多——”

然后文镜悉就不客气地从里面捞出一只哈密瓜味的甜筒,掀开塑料罩子,抿了一大口,她舔舔嘴唇,问道:“你们现在要吃吗?”

孟珂扬了扬眉,道:“想吃也要有手啊,大小姐。”

文镜悉笑了笑,叫程姨帮忙拎着,余下三人一人挑一只雪糕或冰棍,边走边聊。

曹晓凡和孟珂家住的都是六七十平的老破小,甚至连电梯都没有,两人平常基本上没机会进入这么豪华的独栋别墅区,于是一边走一边好奇地往四周打量。

曹晓凡望着别墅与别墅之间空旷的间隔和精美的绿化,感慨道:“你未婚夫家里好有钱。”

“废话。”孟珂的反应倒是不大:“不管什么人家结婚,都讲究门当户对。”

“这就是霸总小说里的豪门联姻呐。”曹晓凡看向文镜悉,“诶,循循,你爸妈怎么会这么早就把你嫁出去,你连法定结婚年龄都没到。”

文镜悉只告诉朋友自己订婚了,没有透露更多,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妥当回答,她不擅长撒谎,只是撇撇嘴,想糊弄过去。

恰好曹晓凡有比这更好奇的事情,话题很快就转移:“你未婚夫长得帅不帅,有没有照片啊?给我看看。”

“长得很丑。”倪咏棠觉得庄显洲的心灵很丑。

“啊?”曹晓凡大失所望。

孟珂问:“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丑啊。”文镜悉有些疑惑地看向倪咏棠,庄显洲的长相或许不一定符合所有人的审美,但绝对不至于到丑的地步。

倪咏棠坚持自己的看法:“我觉得他很丑。”然后凑到文镜悉耳边压低嗓音指责道:“你还帮他说话?”

庄显洲干的那档子混账事,文镜悉只告诉了倪咏棠,但这份仇,她还不及倪咏棠记得深刻,因为庄显洲没有搬过来住,甚至人都没有过来一趟,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懒得搭理她,更别说那什么她了。

这样看来,项岚瑛的推测**不离十,庄显洲就是故意吓唬她的,为了和他爸对着干,所以她认为庄显洲实际上对她没有恶意,这份仇恨也就自然而然地淡化了。

独栋别墅之间的间隔大,路也长,等回到婚房,文镜悉手里那只哈密瓜味的甜筒就被她吃得差不多了。一群女生聚在一起,谈论的无非是身边的八卦,或者最近看了什么剧什么小说什么动漫。

文镜悉兴致盎然,从卧室里抱出一套全备的美甲工具,以及一盒几十几百块钱一颗的人造宝石,在曹晓凡和倪咏棠这两位模特的手上大展鸿图。

孟珂向来爱漂亮,前些天做的美甲还安然无恙,很遗憾没机会参与进去,她对美甲设计上的提议,文镜悉也是一个字都不听取。

几人进入别墅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于是一个半小时后便开饭了,五彩缤纷的指甲油来不及干透,曹晓凡和倪咏棠轮流将双手塞进烤灯底下扫了个紫外线光,烘干甲油,这才上桌吃饭。

饭后,仍处于一天之中阳气最旺盛的时间段内,倪咏棠提议看恐怖片,比谁胆子大。

文镜悉连忙摇头拒绝:“我不看,晚上会睡不着的。”

“放心啦,我晚上留下来陪你。”倪咏棠绕到文镜悉背后把她往楼梯口推,地下一层专供娱乐,有家庭影院,还有游戏区、台球桌和酒柜吧台。

孟珂疑惑道:“这不是你的婚房吗?你未婚夫不和你一起住。”

“他……”文镜悉犹豫了一下,撒了个小谎:“工作忙,经常出差。”

倒也不算撒谎。

孟珂有些吃惊:“富二代还要上班?我还以为这群富哥只会吃喝嫖赌。”

倪咏棠嘲讽道:“你太没有想象力了,这群富哥会干的坏事多着呢,走吧走吧,去看电影。”嘴上说着,继续把文镜悉往地下一层推。

曹晓凡突然想起来:“我奶奶跟我说,中午十二点才是阴气最重的时候,物极必反,她年轻的时候在田里顶着大太阳,看到过隔壁邻居家难产去世的儿媳。”

孟珂缩起身子,给了曹晓凡背上一巴掌:“你不要说了,你比恐怖片还吓人。”

“我不看了。”文镜悉被曹晓凡吓得脸皱成包子,准备临阵脱逃,结果绝望地被倪咏棠强行拖走。

打开地下一层的灯光,进入光线暧昧的影院,在皮质沙发上落座,调好设备,选择电影,关闭灯光。

文镜悉脱掉鞋子,蜷缩在沙发上,抓着倪咏棠的胳膊靠着她的肩膀,随时准备把她当人肉打码机用。

故事,从一张黑白色的全家福照片开始……

1小时07分钟23秒之后,女主角听到储藏室的门内,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动静,镜头伴随着恐怖的配乐逐渐向那道门靠近……

咚咚咚。

“啊——”三道尖叫声同时响起,唯一淡定的倪咏棠转头看向传来声响的影院大门,摸到一旁的遥控器暂停电影。

“少夫人。”影院的墙又要隔音又要吸音,裹得里三层外三层,门外的说话声又轻又闷,像是穿越过长长的时空隧道而来。

曹晓凡和孟珂抱在一起:“我就说中午阴气重吧。”

“程姨叫你。”倪咏棠拍拍怀里受惊的兔子,文镜悉抬起头来,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闪烁着泪光:“程姨怎么会突然叫我,她明知道我们在看电影。”

倪咏棠猜测:“可能有人来找你。”

“谁会找我?有鬼。”

“这世界上哪有鬼啊。”倪咏棠要起身,文镜悉却抓着她不放:“你别走。”倪咏棠只好拖着个拖油瓶去开灯,室内亮堂起来,文镜悉感觉好多了,这才松开倪咏棠的胳膊,曹晓凡和孟珂也松开彼此。

打开门来,门外站着的,果然是程姨。

程姨道:“少夫人,二太太来了。”

二太太?

文镜悉和倪咏棠皆是一脸懵,怎么看个电影就穿越到民国时期了,还有二姨太。

片刻后,两人才想起来,庄显洲是庄华崇的私生子,那么这位二太太,想必就是庄显洲的生母——在上世纪就已经红遍大江南北的影后钟映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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