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请缨入局

他试图将水搅浑,把责任推给下属。

君昭彻岂会让他如愿?

她并未急着反驳君鸿轩,而是对着皇帝再次躬身:“父皇,三哥所言极是,查案需重证据。儿臣方才入殿前,偶然听闻,王大人妻弟名下,近日在京郊置办了两处上好水田的庄园,价值不菲。而其妻弟并无正经营生,家中亦非豪富。此外,儿臣还听闻,三哥府上近日似乎也添了一笔不小的进项,约有白银三万两。儿臣以为,或可顺着这些蹊跷之处,与漕运账目并案详查,或能更快水落石出,也可还三哥与王大人一个清白。”

她依旧是那副“我只是听说”“为了你们好”的姿态,却将“庄园”和“三万两”这两个炸弹,在皇帝和满朝文武面前,再次清晰地抛了出来,并且直接与漕运亏空联系起来!

“君昭彻!你休要含血喷人!”君鸿轩再也维持不住镇定,厉声喝道,脸色铁青。

他没想到君昭彻竟敢在御前说得如此直白!

“肃静!”皇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之威,瞬间压下了君鸿轩的失态。他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盯着君鸿轩:“御前失仪,成何体统!”

君鸿轩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瞬间清醒,冷汗浸湿了后背,连忙跪下:“儿臣失仪,请父皇恕罪!”

皇帝不再看跪地请罪的君鸿轩,那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回瘫软如泥的户部尚书王全身上。

“王全,”皇帝的声音平缓,却带着山岳般的重量:“太子所言,京郊庄园,三万两现银,你可有解释?”

“臣……臣……”王全面无人色,汗出如浆,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知道,抵赖已经毫无意义,太子敢在御前说出来,必然是掌握了确凿证据。他现在只求不要牵连家族。

“臣……有罪!”王全终于崩溃,以头抢地,泣不成声:“臣一时糊涂,受了漕运总督沈望的蛊惑,在核销账目上行了方便……那庄园和银两,皆是……皆是沈望为堵臣之口所赠……臣罪该万死!求陛下开恩,饶臣家小性命!”

他直接将漕运总督沈望供了出来,但绝口未提三皇子。

他很清楚,咬出沈望是贪污,若攀扯皇子,那就是结党营私、图谋不轨,是诛九族的大罪!

“沈望……”皇帝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幽深。

沈望是已故沈老将军的独子,算是勋贵之后,在漕运上经营多年,根深蒂固。

就在这时,都察院左都御史周正清再次出列,躬身道:“陛下,臣方才尚未奏完。除了账目亏空,密报中还提及,上月随漕运北上的,除了黄金,还有一批江南织造府特供、预备充入内帑的御用云锦,以及三艘装载军械修补物料的官船,亦在同一时段途经襄阳水域后不知所踪,而这两批物资,在现有账目中也未见明确记载与核销。”

御用云锦!军械物料!

这比丢失的十五万两黄金更加敏感!牵扯到皇家内帑和军需,性质截然不同!

殿内刚刚因为王全认罪而稍有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起来!

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更深的惊惧。

若说贪墨银钱尚属常事,那动御用之物和军需,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其心可诛!

三皇子君鸿轩伏在地上,心中惊疑不定。

这件事,他隐约知道一点风声,但沈望向他保证已经处理干净,怎么会又被翻了出来?

难道……是太子?

皇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龙袍下的手微微握紧。他看向周正清:“此事,摄政王可知晓?”

周正清回道:“回陛下,密报今晨才到,摄政王殿下……因旧疾寒症发作,今日告假并未上朝,想必尚未得知此节。”

皇帝闻言,眉头微蹙,摄政王不在,但案子不能耽搁。

站在百官前列的君昭彻,心中却是猛地一跳。

寒疾?

皇叔君临渊?

那个在她记忆中,无论寒冬酷暑,始终气息沉静如渊的男人?

那个前世即便在她登基后,依旧权倾朝野,让她如芒在背、寝食难安的摄政王?

他会有寒疾?还严重到无法上朝?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前世直到她身死南蛮,都未曾听闻君临渊有过任何病痛。

他就像一座永不倾颓的山岳,强大、冰冷,且……难以撼动。

他是真正的身体不适?还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

抑或是,这漕运案的水,深到连他都觉得棘手,需要暂时避开风头?

无数念头在君昭彻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

她不动声色地抬眼,快速扫过龙椅上的父皇的神情,父皇面色平静,看不出信还是不信。

殿内的气氛,因为摄政王的缺席,变得更加诡异和复杂。

庄严肃穆的气氛中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君昭彻眼见时机到了,再次出列,她挺直脊背,声音清晰而坚定地响彻大殿。

“父皇!御用之物与军需失踪,事关国体与边防安稳,此案必须彻查到底!儿臣虽年少,对刑狱查案之事涉猎不深,但既为太子,守护国本,肃清朝纲责无旁贷!儿臣愿为父皇分忧,主动请缨,协理此案!”

她目光扫过面露惊异的百官,最后定在皇帝身上,一字一句道:“儿臣愿与摄政王一同,彻查漕运一案,追回失踪物资,揪出所有蠹虫,无论其身份如何显赫,定将其绳之以法,以正国法,以安民心!”

主动请缨!协理查案!

百官皆惊。太子殿下今日不仅锋芒毕露地揭开了漕运案的盖子,此刻更是直接要求参与到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中去!

她难道不知道这其中的风险吗?无论是沈望背后的势力,还是可能牵扯到的更大人物,都绝非易与之辈!

苏玉衡在一旁微微蹙眉,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君昭彻坚定的背影,终是忍住了。

皇帝看着阶下主动请命的太子,旒珠后的目光深邃难辨。

沉默了片刻,整个金銮殿也随着他的沉默而寂静。

“准。”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太子既有此心,朕便准你所奏。漕运一案,由摄政王总领,太子君昭彻协理,三司会审,扩大清查范围!凡有涉案,无论官职,严惩不贷!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儿臣领旨!定不负父皇所托!”君昭彻躬身行礼,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但这一步,她必须主动迈出去。

“至于王全,”皇帝冷冷地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户部尚书:“革去所有官职,押入天牢,候审!其家产抄没,亲族暂押,待案情明朗再行发落!”

“谢……谢陛下不杀之恩……”王全涕泪横流,被两名殿前侍卫拖了下去。

皇帝又看向依旧跪着的君鸿轩,语气淡漠:“老三,御前失仪,罚俸一年,回府闭门思过一月,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府!你那三万两,给朕写个条陈上来,说清楚来历。”

这处罚,看似不重,但“闭门思过”,“说清来历”,无异于软禁和审查。

君鸿轩知道,自己暂时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在朝堂上活动的机会。

“儿臣……领旨谢恩。”君鸿轩咬牙叩首,心中充满了对君昭彻的怨毒。

“退朝!”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

一场惊心动魄的朝会终于结束,百官心思各异地躬身送驾,直到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屏风之后,才敢稍稍放松。

君昭彻直起身,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各种目光,她面色平静,对苏玉衡微微颔首,便率先向殿外走去。

阳光透过高大的殿门照射进来,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她知道,从她主动踏入这漕运案漩涡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

百官开始鱼贯而出,低沉的议论声再次弥漫开来,但这次,许多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追随着那位率先走向殿外的年轻太子。

苏玉衡快步跟上君昭彻,与她并肩而行,直到走出金銮殿,来到相对空旷的汉白玉广场上,他才压低声音问道:“殿下,您今日……实在是出乎臣的预料。”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那王全妻弟的庄园,还有三皇子府上的三万两现银……此事极为隐秘,连我们苏家埋在三皇子府的眼线都未曾探得如此确切的消息,殿下您……是如何提前知晓的?”

他看着君昭彻侧脸,心中充满了不解。

太子殿下往日在情报经营和朝堂争斗上,多是依靠苏家和他从旁辅佐,今日这精准的消息,狠辣的出手,简直是算无遗策。

君昭彻脚步未停,目光平视着前方巍峨的宫墙,阳光在她年轻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轮廓。

她沉默了片刻,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和冷意:“偶然得知罢了,或许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某些人的所作所为,特意给孤提了个醒。”

她无法解释重生之事,这太过惊世骇俗。只能用这种模糊的说法搪塞过去。

苏玉衡闻言,眉头微蹙,他知道殿下没有说实话,但这其中定然有他不了解的隐情,见君昭彻不愿多言,他作为臣子也不便追问,只是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殿下身上,似乎笼罩了一层他看不透的迷雾。

君昭彻将苏玉衡的疑惑看在眼里,却无法言明。她话锋一转,提出了自己心中的另一个疑虑:

“表兄,你可觉得……摄政王今日告假,有些蹊跷?”

苏玉衡收敛心神,想了想道:“摄政王确有旧疾,每逢阴雨寒冷时节便会引发寒症,太医也多有诊治。今日天色虽晴,但前几日确实阴雨连绵,他因此告假,倒也说得过去。”

“确有旧疾?”君昭彻喃喃自语,眉头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前世,直到她身死之前,摄政王君临渊的身体都一直很好,从未因为身体原因影响过他参与朝政,更别提在如此关键的朝会上告假。

他就像一座永不倾倒的冰山,牢牢矗立在朝堂之上,权势滔天,连父皇都要让他三分。

怎么重活一世,这点却变了?

是巧合?还是因为她的重生,像蝴蝶振翅般,引发了某些她尚未察觉的变化?

一丝隐隐的不安掠过君昭彻的心头。她发现,重生的优势似乎并非绝对,未来的变数,依然存在。

君临渊,这个前世她始终未能真正看透,关系复杂难言的男人,他此刻是真的寒疾突发,还是另有图谋?

他对于自己主动请缨协理漕运案,又会作何反应?

“走吧,”她敛起心神,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既然揽下了这差事,就得好好准备。派人去摄政王府递个帖子,就说孤奉旨协理漕运案,待王叔身体稍愈,便过府商议。”

无论如何,漕运案必须查清,三皇子的羽翼必须剪除。

而摄政王君临渊,无论是友是敌,她都必须要亲自去会一会了。

这场棋局,她已落子,便再无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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