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轩现身在第一节课的课堂，但是严烆没有回来，这是他第一次出现旷课一整天的情况。
老师们平时多少会忌惮他的家庭情况，彼此默认口头教育点到为止。但这次旷课时长超出老师们的容忍底线，从上午到下午，每节课老师都在问严烆在哪儿，向来温和的班主任脸上都露出了严肃之色。
班上其他调皮的学生，比如张皓轩，情商突然拔高，今天格外规矩。
课间时分，夏秋拿出手机想给严烆发消息。打字的手放在摁键上直到下节课铃声响起，最终没想好要说什么。
晚自习，发短信要给夏秋带奶茶的蒋楠也没出现。
作业做完大部分，分心的思绪需要一个结果。夏秋再次拿出手机决定向严烆发短信，却看到十二分钟前的一条消息，是一个未知号码。
“夏秋，我在你们教学楼下，能下来一趟么，不会耽误你很久时间，我只想见见你。”
根据语气判断，发消息的人应该是蒋楠。
夏秋走出教学楼，蒋楠站在台阶右侧一直在等他。
见夏秋走近，等待的人慢慢抬起头。有别于前两天阳光的面容，蒋楠脸色有些茫然。
“夏秋。”鼻腔中充斥被压制住的哭声。
“外面太冷了，我们去一楼里面说？”
蒋楠摇头，执意不肯离开。
白天还有一丝日光，虽说不上温暖，但相较于只有寒风的夜晚要好得多。现在温度接近零下，穿得再厚也遭不住拍打在脸上的冷风。
见蒋楠执意不肯进教学楼，夏秋不再劝导，默默站在了她身边。
“严烆白天来五中找我了，夏秋，我现在很难受。”喉咙中发出的声音变了个调，鼻子随着开合的嘴在小幅度抽搐。
向来要强的女生选择向夏秋倾诉的原因很简单，她不想让五中的人看到她出糗的一面。作为刚认识没那么熟却也知道她和严烆关系的夏秋就很适合作为倾听者，她需要有个实体的安慰让自己几近崩溃的情绪得到释放。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夏秋不是一位会对外瞎说的人，才认识两天却让人能够信任。
蒋楠站在那儿，哭出的热泪暴露在空气中，延着面颊还未流下就已经变得冰凉。
眼前的女生伤心不止，漂亮的人哭起来也很漂亮，但夏秋却无法共情。并非夏秋不想，从夏常青下葬那天后，夏秋就没有掉过眼泪。
“能不能抱抱我？”女生双眼含泪央求道。
夏秋上前一步，没有拥抱而是伸手抹去了蒋楠眼角的泪水。
这一举动让女生哭得更加厉害，双颊满布泪珠，最后蹲下将头埋入双膝。
哭到一定程度，蒋楠站了起来，起身时两眼发晕，夏秋上前扶了一下她。
在一阵爆发后，蒋楠的情绪比一开始放松不少。
“真难看，让你看我到丢脸的一面。”
“不难看。”
蒋楠破涕而笑，她擦了擦脸蛋：“夏秋，我和你说的话，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不会。”
“严烆今天来找我，让我不要再来三中找他”，蒋楠深吸了一口气，自嘲地苦笑，“我们结束了。”
夏秋听后内心没有波澜，就这样站在蒋楠身边继续听她说话。
“第一次分手的时候我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不是认真的，毕竟我两之间没吵过架也没任何问题。但这次，我这是彻底被甩了吧？”哼地一声，背后是不甘心，“估计之后等着看我笑话的人不少。”
“之前有人问过严烆，”夏秋原本是想说“前女友”三个字，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严烆说自己是被甩的那方。”
夏秋看到蒋楠惊讶的神情继续说道：“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夏秋还记得严烆说出自己被分手时张皓轩调侃的模样，现在夏秋才明白他这是在保护蒋楠。
“这算什么，真是的，”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有发动的趋势，“明明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温柔。”
“还记得我昨天和你说的，我和严烆的相遇，其实我没说全，”蒋楠撇掉眼下的两颗泪珠，“考完试后那周，我找去隔壁班把笔还给了他，但是你知道他开口对我说的第一话是什么么？”
蒋楠气着气着又笑了，他说：“同学你谁？”
“原来他压根没把借笔那件事放在心上，也不是因为是我，他才借的。”
蒋楠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外貌优势，从小到大被高高捧起的她初次在人前受挫。
“没过多久我私下提出和他交往的想法，他拒绝了。”
“第二次，课间操结束，我当着全年级同学的面说想要他做我的男朋友。”
“他接受了。”
从严烆本人那里得知，自己被拒绝的理由不是因为他已有喜欢的人时，向来以“只要努力、不断争取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为信条的蒋楠，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让严烆喜欢上她。
“我是不是挺过分的？利用他不好拒绝，在当时逼着他同意。”
“可你还是尝试了。如果一个人铁心想拒绝，那么他一开始就不会接受。”夏秋说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不过分，你很勇敢。”
蒋楠没想到夏秋不仅没有她把判定为一个有心机的女生，反而能够站在自己的角度进行鼓励，她很感动。
第二次的表白，蒋楠考虑了很久。她知道自己大概率会被当场二次拒绝，沦为全校人私下里时不时会搬出来议论的笑话，但她还是迈出了向前的那步。
“因为一旦心中有想法，尝试了，才不会留下遗憾。”蒋楠说道。
“可高二开学第一个星期，他却提出了分手。不是当面而是以发短信的方式告诉我，我没来得及找他，第二周他人就已经去了三中。换你，你生气不气？”
这是不会出现在夏秋身上的事情，他没法回答蒋楠。
“这一次分手他是认真的，特地到我们学校找我。未必他真对你们班那个班花有意思？”
蒋楠双眼已经彻底不红了，从一开始的几近崩溃中恢复理智。
“算了，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女生叹了口气又重新换上高傲的面容，“严烆他算什么，比他好的男生多得是，反正我也没那么喜欢他，他现在这样就算出国也只能去一些不入流的大学。出了高中这张门，我还不一定能看得上他，夏秋，你说是不是？”
夏秋知道这是蒋楠的气话，但仍顺着她的话说：“嗯，没错。”
夏秋的话不多，可每句话的的确确安慰到了蒋楠。
“夏秋，你真的很温柔，虽然一开始我以为你会冷冰冰的，”卸下紧绷的神经后，蒋楠此刻终于察觉到寒冷，把一直放在外部的双手缩进袖子内，“为什么和我交往的人不是你。”
“因为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夏秋一语道破。
纵使他人温柔、优秀，可喜欢这件事，不是那个人一切都没有意义。
蒋楠愣住后又笑了，倔强地回了一句：“我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严烆。”
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治愈伤口，但蒋楠此刻已几近放下心中的执念，她牵起夏秋的手将手腕翻了过来。
“夏秋，你刚给我擦眼泪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你手腕上也有颗痣，要比脸上的痣都要大一些呢。”
夏秋手腕上的痣是由两颗小痣拼在一起形成的，抬起手腕便能看见。
夏秋看向了自己的手，低头之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干嘛？”
抬头便看见不远处的严烆以及张皓轩。
黑暗中，严烆眼睛紧盯着两人牵住的手，而张皓轩则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自家兄弟的前女友正在牵着另外一位男生的手，而且自己曾经还没头脑地怀疑严烆是否被夏秋掰弯。这也太尴尬了……张皓轩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他很想念杨硕。
“严狗，要不我先上......”
“楼”字还没说完就被严烆强势地打断：“我问，你们现在在干嘛？”
蒋楠也被吓了一跳。相处两年没见严烆发过这么大脾气，准确来说她之前就没见过严烆生过气。严烆总是一副无所谓的吊儿郎当状态，成绩也好，老师的评价也好，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
“我们现在在做什么，也不关你的事吧？”蒋楠虽觉得严烆的状态不对劲，但也不饶人快速地反驳了一嘴。
严烆的视线过于炙热，夏秋松开了被牵住的手。
“今天和你说了，不要再来我们学校。”严烆说话的语气没有给蒋楠面子。
但蒋楠也不是害怕的人，刚烈的性格加上糟糕的心情不示弱地回怼：“你以为我是来找你的？你面子也太大了吧，我是来找夏秋的。”
蒋楠的反击起到作用，严烆绷得比刚才更紧，眼睛直盯盯看着夏秋，一步步离两人越来越近，像要把夏秋吸入眼中。
蒋楠有不好的预感，如果严烆真的要找夏秋麻烦，自己会冲上前拦住严烆。
在严烆旁边的张皓轩，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逃课上网是一码事，打人出问题那事情的严重性就不同了。
严烆越接近夏秋，两个怀着同样心思的旁观者就越紧张，反倒是夏秋本人较为沉着也不躲避，等着严烆接近自己。
严烆与夏秋并肩时停下了，身体正对教学楼，蒋楠和张皓轩没能看到严烆的表情。
“我给你发了消息。”
夏秋抬头，严烆哪是什么强硬的神情，分明眼神中还泛着点委屈。
“我手机放楼上了。”
“嗯。”
严烆说完往反方向走，离开了教学楼。
张皓轩：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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