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安静了下来，紧接着是开吹风机的声音。瓷杯拿起又放下，门那边的人刷完了牙。
整个过程，夏秋一直端坐在沙发，没有做其他的，仅仅是在坐着。
浴室门被打开，严烆走出来。
门关上，夏秋身体便不自觉抖了一下。
严烆还未走到他身边，夏秋背对着他“腾”地站一下站起身。
“我洗完了，你可以接着用浴室。”
严烆穿着酒店拖鞋，夏秋把视线从拖鞋挪至严烆的小腿，再没有勇气往上看。
“怎么了？”话中带着懒散的笑音，穿着浴袍的人见夏秋没反应，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往夏秋那边走了几步。
夏秋被这靠近的几步不得不抬眼往上看，就这样，目光落在严烆半敞的胸膛。
“我......”夏秋语赛，“我”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把衣服穿好。”
“严烆，你把衣服穿好。”
在折叠整齐的行李箱中抽出睡衣，快速离开现场。
浴室的花洒又重新开始运作，水顺着夏秋的发梢滴落至他的泪痣。
他本身是一个**很浅的人，又因为抑郁症让他基本远离性/欲这种事物，可与喜欢的人相处一室，情况变得复杂起来。
这个澡洗了很久，夏秋不大想出去。严烆今天不在醉酒状态，他此刻很清醒，是一个清醒地知道自己有未婚妻的男人，以严烆的品行，他不担心严烆会做什么。
只是他自己，单单同在酒店的一间房内，他便不能停止自己的瞎想。
“你平时洗澡都这么久？”严烆已经让浴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夏秋脑袋上残留的水珠说道。
“没......”夏秋下意识脱口而出。
严烆轻笑一声。
夏秋的回答意味着是因为有严烆在，自己洗澡才花了这么久时间，夏秋回过神后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好在严烆没继续调侃，夏秋靠着床沿坐在近窗边的床位上。
“今天累了吧，我现在关灯？”严烆侧到左边，紧盯着夏秋那不敢对视的双眼。
“好。”
房间的窗帘自动合上，灯光全部熄灭，什么也没发生。
过了一个小时，黑暗中，夏秋睁开双眼。
伸手拿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零点过十分，手机微弱的灯光照射至夏秋的脸上，他转头看向严烆的背影，确认对方已经睡着，夏秋下了床铺，轻手轻脚走向自己的行李箱，尽可能不出声地拿出了放在隔层的烟。
关门后夏秋没有立即下楼，他在门口站了很久。心乱，尽管今天很累，闭眼躺着的那段时间，脑中却不断地涌现一些片段。
严烆那天喝醉酒的画面、在南城撞见严烆和未婚妻的画面、今天吃蛋糕时严烆说出那些暧昧不明句子的画面，萦绕在他脑中，让人迟迟无法入睡。
最耗精力的莫过于身体很累，头脑却清醒。他需要抽烟麻痹自己。
下楼后，问前台借了打火机，握着手中那包烟夏秋走出酒店。
严烆说自己回国是为了见一个人，有一瞬间夏秋误认为对方口中的那个人是自己，凭着直觉冲动却换来现实的打击。可他并不觉得醉酒那晚严烆说出他的名字只是偶然，如果是这样，他对严烆来说到底是什么。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会这么在意自己在对方眼中到底重不重要吗？
答案显然不是。
烟飘到空中，正对着夜晚的维多利亚港，周围仍有零星拍照的游客，夏秋却无心欣赏这灯光旖旎的风景。
“严烆，你把我当成什么？普通朋友？”要不明天找个时间勇敢地问出口，如果对方说是，夏秋便不会再纠结，或许两人间连朋友都做不成，或许他会离开D市回南城，或许......
其实，夏秋无法想象再次遇见严烆，却又让他离开这事，所以他才一直无法迈出这步。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向来喜欢女生的严烆对自己也有高于朋友的情谊。
自己的病况相较于四年前已经好了很多。随着严烆的再次出现以及自己合理地吃药，夏秋感觉到自己的好转，失眠渐渐得到调整，独处时没那么沮丧，有这么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每天睁眼均是想见对方的冲动，轻生的念头早已抛之脑后。
问题的答案如果是“有”，夏秋看着手中快燃尽的烟，那自己无论是抽烟还是患有抑郁症的事都必须得先瞒住。
楼下凉飕飕的海风吹得夏秋发冷，将第二根烟熄灭投入垃圾桶后，夏秋折回酒店。
房间内的严烆从夏秋离开后也不再装睡，索性坐了起来打开全屋的灯。
两人共处的每一秒在严烆心中都是无法诉说的煎熬，煎熬在于心中已无数次想将夏秋拥入怀中却只能生生摁下生理与心里的冲动。
这可是他十七岁开始就喜欢的人，也是他在十七岁就想要做的事。
可是他知道现在还未到时候，特别是两天前与张静静聊过后，严烆愈发确信更有需亟待解决的事。
人在离开自己熟悉处所时行为会相较往常变得大胆和随意，即使是夏秋这种“好学生”也会如此。所以他才找这样一个撇脚的借口，带着夏秋远离D市来到香港。
【两天前】
周四一早，张静静收到严烆给自己发来的消息，意思很明确，中午想请她吃个饭。
作为一个进入社会已有几年的张静静当然不会拒绝，人家都送了自己这么难得的礼物，不请人家吃顿饭本身也说不过去。
只是入座后看到菜单上的价格，张静静的两眼一黑——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早就知道这家店不便宜，但没想到价格这么离谱，严烆不会是故意的吧？以权谋私，张静静怀疑自己看错了人。
“这里的菜品不错，做得很细腻。”坐在张静静对面的严烆开口说道。
原来是这里的常客，说不定人家正常的消费水平就这样，自己一届打工人没见过世面而已，张静静慢慢在修正自己对严烆的认知偏差。
“嗯，是挺不错的，我也早该主动请你吃个饭了。“
严烆轻笑了一声：“不用，单我已经买了。总不能你请吃饭我先选吃饭的地。要不，先把菜点了吧？”
长舒一口气！张静静觉得自己此刻静脉都通畅了，有钱人就是爽快！
“我是想问你一些关于夏秋的事情。”严烆平淡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到口中的饭突然又没那么香。
“你想问什么？”张静静试探性地问道，“关于夏秋**的事，我很多都不方便告诉你。”
上一次吃饭的时候张静静就觉得严烆多少有些不对劲，这人怎么对夏秋这么刨根问底的，但偏偏看上去他和夏秋的关系还挺好，不然夏秋也不会带严烆一起参与他们三人的聚餐。
“但我，就想问一下他的**。”严烆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一口热茶。
“**的事去问当事人会更好吧。”
“他不会告诉我的。”
因为不会告诉你，所以来问我？什么逻辑，这人不会把自己当成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出卖朋友的人吧？总之，绝对不会告诉你，张静静心想。
“既然人家都不想说，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刨根问底？”现在的张静静表面的和气都不想装了，全然忘记今天这顿饭是对面的人买单。
“因为我喜欢他。”
啥？？？？！！！
张静静知道自己现在的面部表情肯定非常的搞笑，因为过于震惊，鼻子眼睛在这二十八年来在她的脸上达到了最大程度的扭曲。
“因为我喜欢夏秋。”严烆再说了一遍，眼底全是认真。
“知道......”这一遍对面的人缓过来一点了，至少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单词。
“夏秋他知道么？”
“他不知道。”
“你是同性恋？”
“我只喜欢过夏秋一个人，如果以这点来看的话，应该是的。”
哇！！！但现在不是哇的时候，还有很多需要再了解的，张静静按下自己想要在高级餐厅大吼一声的冲动。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工作上偶遇之后？”
严烆笑着说道：“应该是十二年前，高中的时候。”
我！的！天！呐！
这会儿，张静静完全卸下对严烆的敌意。
“但我还是不能完全告诉你，”要说夏秋对严烆的印象，张静静的评价一定是非常好，不然夏秋不会带着严烆一起参加他们的聚餐，而且张静静私心想要夏秋得到更多的爱，但这也不能成为把**说出的理由，“只能和你说夏秋这几年过得非常不好。”
“夏秋他，”严烆斟酌片刻做出直白的询问，“是不是有抑郁症？”
不用张静静开口回答，表情就已经出卖了她。
严烆直直地坐在座位上，觉察不出情绪。
“夏秋他是读研究生才开始这样的，”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张静静也就不再瞒着，干脆全都说出口，或许严烆还能帮到夏秋，“大学的时候夏秋还不是这样，每年他会用做家教的钱出国旅游，虽然挺奇怪的，每年他都会去同一个国家。”
“去哪里？”
“美国。虽然很奇怪，不过以他的说法是，‘美国这么大，怎么也走不完’。”
严烆不说话，及其严肃的表情唤起张静静本能的害怕，下意识继续找话。
“你和夏秋是高中同学，应该知道夏秋是单亲家庭吧？”
“嗯。”严烆开口。
虽然夏秋没提起过，但高中唐慧住院那次严烆隐约察觉到了夏秋的家庭情况。
“大四的那个暑假，夏秋的母亲去世了，之后夏秋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大好......”
张静静因为下午上班需要提早离开餐厅，严烆一人在座位上直到餐馆中午闭店。
在夏秋床头发现相框后，严烆的内心确信夏秋对自己是有好感的，但如果他大学每次去美国是为了找自己......
不，一定是这样。
他昨晚给秦帆发了消息，让秦帆去查查昨晚俱乐部对面那个人的身份。秦帆今早给他回了消息，那人是三甲医院的医生，叫江述坤，焦虑抑郁专科门诊的副主任医师。
查到人后，严烆心中关于夏秋抑郁症的猜想坐实了一半。刚刚和张静静确认后，严烆心中已有答案。
·
电梯停在高层，夏秋轻手轻脚刷开房门，刚一打开，房间内明亮的灯光让他警觉起来。
严烆没坐在床上，而是穿戴整齐地以一种等人的姿态靠在沙发。
“出去了？”
问者随意但听者脑中已是一片空白，因为他此刻手中拿着未抽完的烟盒。
“夏秋，我不知道，原来你会抽烟。”
严烆让了一步，被严烆挡住的沙发上明晃晃摆着夏秋的护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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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抑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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