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顿,而独孤淳沉着气并不开口,他却继续道:“太子的生母本就不需要死的。”
独孤淳弯起了唇角瞧向他,却徐然地宽恤道:“你不觉得你臆测得太多却没有证据么?”
羌霄却笑:“那陛下愿意让娘娘也听听这些臆测么?”
独孤淳声音骤冷:“你同静儿说什么了?”
“没什么。”羌霄摇了摇头,神色透出一种恹恹的冷淡,“但是作为一个替皇后娘娘出谋划策的‘旁观者’,陛下真觉得我不该提醒娘娘一句‘君心难测’么?”
独孤淳眉头压低,嘴上却是平淡道:“没有证据的事静儿是不会信的。”
羌霄低缓道:“也可能只是因为她爱你。”
独孤淳不由皱眉,许是被他言辞间不够恭敬的冒犯忤逆,却又渐渐缓和下来,缓缓叹了口气,如长辈一般慈和道:“我知道静儿爱我,我也不想静儿骨肉分离,但人在我们这样的位置往往只能身不由己。鸿儿是我与静儿的长子,我也不希望他几次三番受人毒害,可是朕那时护不住他们母子,既然鸿儿已经受害,那干脆借此反过来打压掉太子的母族难道不才是真正绝掉后患的做法?这点上其实你应该最理解我的处置才是。”
羌霄表情微沉,其实独孤淳说的不无道理,毕竟羌霄幼时就是遭到北楚先皇后尤氏的毒害,差点死了。
羌霄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和缓道:“我觉得陛下可能要后悔这个类比,因为我知道楚皇当年其实很乐于借我中毒险死的事铲除尤氏,太‘乐于’了。”
独孤淳骤然绷紧,神色略显阴沉,却听羌霄温慢道:“我只是担心陛下日后可能会为今日所为后悔,毕竟……真心难得。”
他的拇指尖轻轻划着食指,也像是碾着一缕无形的风。
独孤淳叹息着摇头,却好似失笑般道:“你不会是觉得我像你父皇吧?”
“不,”羌霄的声音很轻,近乎轻出了一种轻佻的戏谑,“你可能更像我母妃。”
“什么?”独孤淳本能皱眉,然而反射似的不悦过后却也难免疑惑,“百里贵妃…不是人人称赞的温善贤良么?”
羌霄就也笑:“八岁之前我也觉得…”
觉得什么呢?他形容不出,一个人一辈子都未必有一个他认为很爱他的母亲,如今倒是没了形容的必要。
“那后来呢?”
“……”羌霄缄默了须臾,却还是笑了笑,只说,“我的母妃很擅长做戏。”
不过是他突然发现,百里明月竟好像是没有心的。
她好像就并不会很爱谁,表现出来的一切温柔也都像隔了一层纱。
本来他也一直以为是废皇后尤氏给尚在襁褓中的他下了毒,害瞎了他,却没想到竟是冤枉了对方。原来那个真正给他下毒、利用他扳倒了尤氏的,就是他自己的生母。
他的亲生父母对他的表现虽是“亲”疏有别,在本质上,却其实一样。
或许,这世上的感情也大多虚假,不过是对的人遇上了错误的人,浪费了一晌真心。
想他难得作为一个人活来这世上一遭,却混得个无父无母,无亲无故。
活到现在,似乎也只有江扬这么一个朋友。
——大抵是他也有问题。
或者也就是他有问题。
可他却不想改了。
“我一直很好奇,谎言如果被演得兢兢业业,那它和真实的差别又到底在哪儿?”羌霄笑笑,浅淡得像隔了阳光下一层薄脆的冰,然而冰本就是透明、锋锐的,“后来想想,我觉得这种问题还是就留给别人去烦扰吧。”
独孤淳仿佛思索了须臾,再开口时却是笑了笑:“……所以八年前你决心助我大夏,也是因为你父母不仁?”
羌霄默然片刻,却像是觉得好笑:“陛下是说,八年前我背叛楚国,是因为私怨。”
他像是意图将独孤淳的话翻译得更直白些。
无论八年前还是这八年之间,他所做的加在一起,说他叛楚都是轻的。
他做得太“多余”,也早已洗不清了。
此刻,他虽笑得如同明玉完满,却也如同明玉般凉薄,他说得很清楚:
“陛下如果真这么想,未免也将我的眼界看得太低。我母妃是母妃、父皇是父皇、楚国是楚国,我若想报复,何不将楚国变成只属于我的楚国?那我就算无父无母,也还有一国的子民仰赖我。到时无国无家的就是他们,痛苦于私怨的也不该是我。
人活于世,眼界格局若都桎梏于旁人的影响,那也未免活得可笑。
我做什么决定都只因为那就是我的决定——不会因为谁——尤其是因为恨谁。哪怕对方是我的母亲。八年前我之所以能‘决意’如此,那就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而既然我做了决定,那就没什么再好更改的。”
既然决定要保下大月,那就没什么要做到哪一步才不算太背叛楚国的说法。
他不会想少做些什么就算全了“最后的”恩义。
既然做了决定,那就为达目的,竭尽所能。
独孤淳安静了一会儿,也终于微笑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其实夏楚周本就一本同源,若日后天下一统,倒也确实不必拘泥于这眼前一时的虚名。”
羌霄就也只是笑,无视他的意味深长:“陛下有话可以直说,我怙恶不悛惯了,说我什么也不碍我行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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