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璟珩自然明白。他毫无迟疑地再次倾身靠过来,这一次的距离,比刚才拉安全带时更近。两人的肩膀几乎碰在一起,他微微低头,将完美的下颌线凑到镜头前,深邃的眼睛带着笑意看向她的手机屏幕。
拍好后,她指尖滑动屏幕查看照片效果,满意地弯起唇角。她习惯性地想转头向他道谢:“谢……”
话才开了个头,便戛然而止。
因为陆璟珩拍完照后,并未立刻退开坐回原位。
两人依旧保持着拍照时那亲昵的距离,头挨着头,身体靠得极近。她一转头的动作,让她的唇瓣几乎擦过他的下颌!温热的呼吸毫无保留地交融在一起,楚沨渃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呼吸拂过自己鼻尖的细微气流。
楚沨渃的心脏猛地剧烈一跳,像是有根无形的弦被狠狠拨动,骤然弹出一个不属于常规节拍的混乱音符,她几乎能听到那“咚”的一声重响敲在耳膜。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危险预警的悸动瞬间攫住了她,几乎是生理反应,她猛地将身体向后弹开,紧紧贴住了舒适但冰凉的椅背,仓促地拉开了两人之间那过于危险的距离!
陆璟珩面上依旧维持着波澜不惊的镇定,刚才那一瞬间,他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脏骤停般的悸动,被她在镜头前突然绽放的明媚笑意所吸引,那纯粹的、带着点小小得意的笑靥,仿佛有魔力,让他心底某处蠢蠢欲动,甚至生出一种想要靠得更近、看得更真切的冲动……此刻,他强行压住心绪,仿佛刚才那令人屏息的靠近只是拍照后的自然停顿,神色间看不出丝毫异样。
他若无其事地正了正领带,斟酌了一下措辞开口:“如果你同意的话,可以给他们制造一些更具体、更紧迫的麻烦,一些他们单靠自己绝对应付不了的麻烦。”
他意指文承德和周望舒,但他没有自作主张,他在等她的态度。无论是制造麻烦,还是出面收拾残局,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句话、一次会议、或者签下一个名字的区别。
闻言,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笑意却未及眼底:“嗯,有你在,事情似乎总能解决的又快又好,真是万恶的资本家手腕。”
“世人对资本家总是又恨又羡,只想取而代之,这次找麻烦的事,让远乔去操作,等时机成熟你接手,这些麻烦自然会烟消云散。”
“不会给你惹来不必要的传言或麻烦吧?”
“不会。”
“那就好”她顿了顿,补了一句,“不然,我真的会过意不去的。”那眼神清亮澄澈,话语恳切动人,然而心底掠过一声无人知晓的轻嗤:呵,假的。
暮色四合,车子缓缓滑入掩映在重重翠竹间的顶级私人会所,在渐浓的夜色中沉淀着古朴的宁静,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曲折。
刚走到听雨轩雕花木门前,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嗨,茵妹妹。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江远乔穿着骚包的酒红色丝绒外套,斜倚在门框边,脸上是招牌式的不惹人厌的痞笑。
侍者躬身拉开厚重的木门。
包间内,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低调奢华的中式陈设,已落座的两位年轻男子见有人进来,立刻起身。
陆璟珩自然地站在楚沨渃身侧,为她介绍:“纪斐然,乔子意。”
楚沨渃不着痕迹地打量过去。纪斐然率先伸出手,他戴着一副精致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透露着打量,脸部线条柔和:“文小姐,你好,听远乔提起你好几次了,今天终于见到了,幸会。”
“你好,纪先生。”楚沨渃微笑着与他轻握了一下手,姿态大方得体。
一旁的乔子意也含笑致意,他气质略显沉稳,气质温润儒雅,一看便是教养极佳的世家公子,笑容也显得真诚:“文小姐,欢迎。”
众人落座。陆璟珩坐了主位,楚沨渃的位置被安排在他右手边,显示出一种不言而喻的亲近:“今天的鲥鱼是刚空运到的江鲜,很嫩,要试试吗?”
“好啊,不过请交代厨房少放姜丝。”
这个极私人化的饮食偏好细节落入陆璟珩耳中,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却真实的笑意——仿佛终于捕捉到了一道谜题的线索。“好。”他应声,转而对侍者清晰地交代。
侍者退出后,纪斐然微笑着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文小姐在哪里高就?”他说话时,左手习惯性地轻轻转动着尾指上一枚样式简洁的铂金指环。
楚沨渃端起面前刚斟好的热茶,浅浅啜了一口:“我在洲大物理系,大三在读。”
“嚯!”乔子意突然笑出声,带着明显的调侃,“璟珩,认识你十多年了,头一回见你主动给人布菜。”他转向楚沨渃,开始告状,“文小姐你是不知道,上次远乔这小子胆敢觊觎他碗里最后一个虾饺,筷子刚伸过去,差点被他当场敲断手腕筋!”
“噗…”楚沨渃差点没被口中的茶水呛到,这下总算明白江远乔抱怨陆璟珩护食的梗是从何而来了,原来不是比喻,是纪实。
陆璟珩完全无视了乔子意的调侃,面不改色地又用瓷勺舀了一勺色泽金黄的蟹粉豆腐,轻轻落在楚沨渃那快要堆成小山尖的碟子里,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食不言。”
楚沨渃低头看着那座越来越丰盛的小山,有些无奈。对面投来的两道探究目光让她莫名感觉如芒在背,偏偏陆璟珩仿佛对此毫无所觉,还在继续他的投喂大业,他甚至细心地从一盘红油里挑出了一粒花椒,放在了盘沿边。
“够了……”楚沨渃在铺着厚重丝绒桌布的餐桌下,抬起鞋尖,极其轻微地踢了一下陆璟珩光亮的黑色皮鞋侧边,试图阻止。
陆璟珩夹菜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她,眼神交汇的一刹那,楚沨渃清晰地捕捉到他深邃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带着点得意和促狭的笑意,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楚沨渃望着身边男人线条冷峻却做着温暖小动作的侧脸,心底警铃大作,这场始于算计、夹杂着试探的合作式假戏,似乎正在这个男人不动声色的推波助澜下,朝着一个完全不可控的方向疾驰而去,而更让她心惊的是,在最初的慌乱和警戒之后,内心深处涌起的那丝陌生的、并不全然排斥的感觉像是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了危险的涟漪。
此时,江远乔放下筷子,看向楚沨渃笑道:“茵妹妹,要不要来点红酒?我在这存了几瓶相当不错的……”
“谢谢江少,我就免了,我酒精过敏,上次喝了一点,脸上立刻起满了小红疹,密密麻麻的太吓人了。”并不过敏只是不想喝,仅此而已。
江远乔和陆璟珩迅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两人都明白,她说的那次惨痛经历,八成就是之前江远乔看到的那张照片事件的现场描述。
“那就好,幸好没出大事。酒就不喝了,”陆璟珩自然地接过话,。
“嗯,好喝,你不尝尝么?”
陆璟珩很顺从地端起自己的茶杯,啜饮了一口,席间精致的菜肴陆续呈上,江远乔是个活络气氛的高手,拉着纪斐然和乔子意聊起了他们三人年少时的趣事,话题总是不由自主地拐到陆璟珩身上,谁第一次爬树摔破了膝盖却一声不吭,谁被严厉的祖父罚抄家规抄得手腕发抖,谁又在家族大会上装小大人结果露了馅,桩桩件件,或尴尬或好笑,都勾勒出一个与如今冷峻持重的环亚总裁截然不同的鲜活少年形象,江远乔说得眉飞色舞,其用意不言而喻,想让楚沨渃透过这些时光碎片,更靠近陆璟珩一些。
见楚沨渃始终安静地小口吃着东西,姿态优雅,但参与度不高,乔子意怕冷落了她,主动寻找话题:“文小姐平时除了学业,喜欢做什么运动吗?看你手臂线条很漂亮,想必经常锻炼?”
楚沨渃放下筷子,用餐巾轻轻按了下嘴角:“平时会打打壁球,偶尔玩玩斯诺克,高尔夫也会一点点。”
“壁球和斯诺克?难得女孩子喜欢这个。”乔子意有些意外,“文小姐涉猎的运动种类还挺特别。”
纪斐然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轻轻转动着尾戒,目光在楚沨渃身上看似温和实则带着审视意味地停留了一瞬,然后看向陆璟珩,语气带着引导:“璟珩的高尔夫可是一流水平,我们有家私人俱乐部,设施很全,壁球馆和斯诺克室也有,环境也安静,文小姐如果有兴趣,不妨让璟珩带你去玩玩。”
话题又转向了球类运动和他们俱乐部新进的某项顶级设施。陆璟珩一边与他们闲聊,手上的动作却一直没停。
对面的江远乔眼神一凝,随即露出一丝了然的坏笑,只见陆璟珩姿态极其自然地,用他那双骨节分明、保养得宜的手,竟然在徒手剥着红焖大虾坚硬的外壳,他动作不快,甚至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优雅,耐心地将虾壳剥落,取出完整的虾肉,然后,轻轻放进了旁边一只干净的、纹饰精美的小骨碟里。
他将那碟晶莹剔透、仅用纯净手指接触过的虾肉,径直推到了楚沨渃手边:“不介意吧?”介意什么?当然是介意他放弃所有工具,直接用手为她剥虾!这个举动本身所蕴含的亲昵与宣告意味,远超任何语言。
楚沨渃看着那碟虾肉,再感受着身侧男人过于热烈的存在感和对面好友们心照不宣的注视,那股不对劲的感觉终于如同冲破堤岸的洪水,汹涌而至。
她微微向陆璟珩那边倾身,靠得更近些,借着他肩膀的遮掩,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带着点提醒和无奈小声说:“在你自己的朋友面前,不用这样演戏了吧?”
陆璟珩闻言,并没有立刻看她。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温热的湿毛巾,低头仔细擦拭着指尖沾染的微微油光:“谁说是演戏?”
他停顿了半秒,唇边的笑意加深,眼神也变得无比认真,清晰而缓慢:“我是认真的。”
这简简单单五个字,像重锤敲在楚沨渃心上,让她瞳孔微缩,呼吸都为之一窒。
一直挂着温雅笑意的纪斐然,此刻正端起茶杯低头啜饮,无人看见的角度,他那双被镜片微微遮挡的温润眼眸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不以为然的冷光。
他觉得眼前这位洲大高材生确实举止得体,甚至算得上赏心悦目,但那又如何?不过是个善于掩饰、懂得利用自身优势的漂亮女孩罢了。在他根深蒂固的认知里,楚沨渃如此恰好地被陆璟珩带进他们的圈子,并表现出超出预想的适配性,再加上陆璟珩这份令人咋舌的投入,其目的不言而喻无非是攀附财富、渴望跨越阶层,他依旧维持着优雅的微笑,只是目光从楚沨渃身上移开时,那点温度也彻底消散了,他甚至开始觉得这场饭局有些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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