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苟且

眼见着要进年关了,冷风四起,雪花被裹着四处纷飞,窗棱被吹的哗哗作响,瑶华宫内生着的炉火也在噼啪作响。

丫鬟忍冬捧着一封信快步趋过来,“殿下,这是赵公子送来的信。”

斜躺在贵妃椅上看书的人连头都没抬,淡淡的应了一声,忍冬了然依旧放在桌上那堆信封里。

这才短短几日便有十几封信了,主子一封也没看,一句话也没回,可信依旧每日送来,也不知到底所为何事……

这头孟锦哪里还有心思看书,每个字都只从眼前飘过,一个字都读不进去,她合上书,抬手揉了揉眉心。

忍冬见状立马温声道:“殿下,不如奴婢去把他们处理了?”

“那到不必,他们想什么本宫都知道,但这实在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扭头望着那已经堆积成小山的信封,咬咬牙终究还是说道:“取一封来吧。”

忍冬得了令上前拿起刚刚那封信,重新呈了上来。

拿着手中的信封,她轻叹口气,慢慢撕开信封的封口,瞟到那封信上的红色她呼吸一滞,慌忙拿出来一看果然是封血书。

明月高挂,竹林深处亭中一公子来回踱步,天色越来越暗,他等的人却迟迟不到。

不等他再派人去催,一抹蓝映入眼帘,他松了口气,快步迎上去。

“小民……”

“快起快起。”

礼部尚书杜云钦连忙扶起他,一边轻声道:“那封信我已托人捎进宫去了,取姓赵,若来日问起你也得知道。”

听了这话那公子紧皱的眉头松了些:“多谢大人,大人救命之恩……”

“这话可不敢说。”杜云钦连忙伸手止住他的话头,轻叹一声:“家父的事,是大是小只在一念之间,我只能尽力而为,长公主殿下早不理这些,若真能改命,你该谢的也绝不是我。”

听了这番话他眼中那抹欣喜早已不见,只听他冷笑一声:“若真如此,我临越也不会是当今景象。”

“子尧!”

杜云钦低声呵斥一声,接着轻声道:“家父生死未卜,你若再出了事,家母如何自处?”

听了这话,陈子尧咬着牙没再说话。

“还是有一线生机的,殿下绝非那等人。”

见他低头不语,杜云钦不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你我二人不如今日立下赌约?若殿下出手相救你便欠我一约,反之亦然。”

陈子尧眸中闪了闪,但马上暗下去了:“小民哪有什么可取之处,承蒙大人相助已是三生有幸,此事若在牵连大人,小民可如何见家父?”

商贾向来不得重视,陈老如今醉酒口出狂言,已为阶下囚,若是再把礼部尚书拉下水,这事可就没完没了了。

“就这样说定了,若家父安然无恙,你陈子尧欠我一约。”他说完起身就走。

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陈子尧急声喊道:“大人!”

杜云钦头都没回,只将手伸过头顶摆了摆手。

话虽是这样说,但究竟如何所有人心里都没底,不过就是对各自来说最宽慰的话罢了。

“你说这信是谁送来的?”

“据说是赵公子。”

孟锦拿着手里那封信,微微皱眉:“好。”说罢抬手将信扔进了火盆里。

血书并未署名,在本该署名的地方留着一句话——明月照我心。

只有杜老会用这句话……

近几年杜老也是知道的,这样的事他向来不会插手,陈氏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让他费尽心思的递信进来。

等她回过神那信已燃成灰烬,孟锦只觉得头愈发疼起来,烦闷的喘不上气来,单单因一句话就闹到这个地步也真是好笑,可若是出手救他,以后这样的事只会源源不断的递到瑶华宫来……

“本宫乏了。”说着话她就起身朝内殿走去。

一封信让她心乱如麻,翻来覆去的一直熬到亥时。

忍冬轻声靠近床榻,躺在床上的人猛的睁开眼,不等她起身,听丫鬟轻声道:“奴婢不如把安神香点上?”

听到熟悉的声音,孟锦松了口气应了句好。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她终于昏昏沉沉的昏睡过去。

知道长公主殿下昨夜睡不安稳,忍冬特意吩咐下去让宫中的动静都小些,待孟锦醒过来已是巳时,当下虽是醒了又昏昏沉沉的难受。

忍冬见她愁眉不展,猜到是昨日那封信的缘故,又不敢多说:“殿下若是身子不爽,奴婢去请太医来?”

孟锦轻呼出一口气:“不必了,一会儿你替本宫送样东西。”

这边说完话又吩咐人备好笔墨,忍冬将毛笔沾满了墨双手递给她,她咬了咬唇抬手接过,写下几句话,待墨迹干了又用印信落了款。

“从角门出去,午时前送到衙门,越快越好。”

“是。”

“别让人看见,尤其是他。”

忍冬了然,收好信立马退了出去。

这一步走的对错已经无关紧要了,人不能枉死,不然自己以后怕是要日日睁着眼到天亮了。

孟锦看着桌上的印信轻叹口气,昭宁昭宁,临越的安宁又在何处?

依旧是那竹林,但此时此刻二人脸上只剩下淡然。

“子尧,家父好歹保住了一条命,如今你可欠我一个赌约。”杜云钦说着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我早就说过,殿下绝不会不管,你还不信。”

“此事还要谢过大人。”

虽是长公主亲自下发了书信从轻发落,但此事总得有个交代堵悠悠众口。

陈老入狱多日,重刑之下落了腿疾,陈氏赖以生存的当行一夜之间被官兵查抄了,家中金银珠宝也被充了国库,陈氏一朝成了平头百姓。

因此事陈子尧也再不能入朝为官,纵是和礼部尚书相识,往后的漫漫长日依旧没有盼头。

再相见望着那一身布衣的人,杜云钦依旧不忍心:“子尧,你如今要养一大家子,不如到我府上去,我每月给你十两银子可好?”

陈子尧笑笑道:“大人不必担忧,小民现在帮街上的商贾送货为生,一日能得十文钱,虽是少些但家中不过三人,过活也够了。”

“子尧,你明明可以有……”

“大人,小民绝不会终其一生都只在此苟且偷生。”

他眸中似是燃起一把火来,吐出四个字:“以待来日。”

以待来日,四个字重重的砸在杜云钦的心上,他不禁笑出声来,连说三声好。

“我没看错你,时逢乱世,子尧必非凡子。”

自那日翻开了那封血书,孟锦的心越来越不安,递过来的信一封一封看下去,她就越觉得如在冰窟,呼出来的气都是凉的。

“进安邑者安逸,远安邑者生死难料。”

看到这句话,她拿着这封信的手微微颤抖,杜云钦啊杜云钦,这张嘴真是……

孟锦拿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唤了忍冬去御书房。

为了避嫌她鲜少到御书房来,如今一脚已踏了进来,可就再也出不去了。

“怎么不敢?陛下口谕,咱家还能哄你?”

内常侍陆研修不由分说的将那小公公摁在龙椅上,后者愁眉苦脸又不敢挣脱,只弱弱的唤了声干爹。

不等她迈上台阶,内常侍陆研修立马上前请安。

“参见长公主殿下。”

“快起快起,本宫早给了恩赦,陆公公又何必多礼?”

她这边说着话,忍冬就已经上前将人扶起。

陆研修笑道:“殿下宽厚,奴才之幸。”

见她抬步要上台阶,他立马开口:“太师在此,殿下不如稍等片刻?”

孟锦收回了迈出的脚,望了望那御书房内的烛影,微微一笑:“既有要事那本宫就不叨扰了,有劳公公传话给陛下,明日辰时务必到瑶华宫来。”

“是。”

等她转身离开,陆研修才发觉自己后背都生起一层薄汗,轻叹口气,迈步上了台阶,一把推开门。

门内哪有二人身影,只一个同孟怀远身形极其相似的小公公坐在那佯装写字。

“退下吧,咱家会在陛下跟前替你美言几句的。”

小公公立马撂下笔,起身行礼:“谢谢干爹。”

陆研修一甩拂尘,小公公立马退了下去。

他走上前看着那纸上画的王八,啧了一声,伸手将那张纸扔进了一旁的火炉里。

待两个时辰过后,日光萧然不见,只留下一片昏黄,两道身影从角门溜进了皇宫。

“今日那姑娘唤什么来着?”

小瑞子低声回道:“穆蓉。”

“朕很喜欢。”孟怀远玩着一块儿暖玉笑道:“赏你了。”说着话将暖玉递给小瑞子。

后者一边谢恩,一边双手接过,谄媚的奉承着。

待二人走远后,拐角处出来了两个人。

忍冬小心的望着主子的表情,试探道:“殿下,这个时辰先前吩咐的红豆羹定是熬好了,不如我们先回宫去?”

“本宫熬了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突然说出这句话,忍冬无话可说,闭口不言,一时瑶华宫安静下来。

红豆羹放在八仙桌上,绯红的颜色配上点缀的桂花,看着就分外香甜,可她早没了胃口,满脑子都是皇帝悠哉悠哉溜进皇宫的画面。

“殿下,这红豆羹可是火候不到?”

孟锦用勺子将红豆羹舀起来,又慢慢放下,重重呼出一口气,不等她说话,就听一丫鬟回禀令贵妃来了。

忍冬收红豆羹的功夫,就听一女子哭泣声音低低传来。

已进腊月,冻的来人已经是鼻尖通红,因哭着双眼垂泪惹人怜惜,快步走近了,抬脚进门时,随手将身上的披风给了一旁候着的丫鬟,这才进了内殿。

听见声音,孟锦微微坐直了身子,手指在八仙桌上轻轻的敲着。

冯元香转屏风见了人,泪又止不住的滑下来,但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坐在了她下方的软榻上。忍冬立马领着内侍一齐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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