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女友
商场外围有一家咖啡厅,门前挂着一串风铃,每当有客人或进或出开门的时候,总会发出一阵清脆响声。
周末的咖啡厅生意异常火爆,风铃的声音几乎没有停歇过。
周岩总在风铃声响起时抬头看向门口。
可每一次看到的都不是自己想要等的人。
大理石桌面右手边,放着一杯已经凉透的拿铁,或者说本来就是加冰的,但周岩不太记得了,他只是机械地点餐,喝咖啡,等人。
就算加了很多糖包,可咖啡的苦涩依然挥之不去。
但是很奇怪,周岩从来都只喜欢不加糖的美式的,可自从那一天后,他感觉什么都变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太阳依旧东升西落,一年四季轮番交替,带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
可他仍旧不记得过了多久,但是他却能清楚的知晓,现在就算不闭上眼睛,他都能在空无一物的空气中描绘出那人的脸。
白净,无暇,谦和,温润,嘴角含着羞涩的笑。
指尖微颤,周岩突然觉得烟瘾犯了。可咖啡厅不是可以吸烟的地方,正当周岩起身想要去找吸烟室事,门前的风铃声又响了起来。
他转头,便看到了自己想要等的人。
来人看到周岩,脸上扬起笑容,随后加快步伐走到他面前。
“我说周教授,你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在电话里说的?”说完,也未等周岩回答,自顾自坐下,然后伸手理了理长发,将耳边一缕不听话的头发绕了几圈,夹在了耳后。
她实在来得不凑巧,周岩强忍着要吸烟的**,深吸了一口气坐下。
面前的女人比五年前分手后最后一次见的时候更加成熟美丽,她坐下后并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拿出手机扫桌上的二维码,给自己点了杯卡布奇诺。
周岩没有阻止。
或者说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现在的他,虽然在呼吸,可却活得越来越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那一夜之后,他再也没有哭过,情绪一直很稳定,好像没有什么能引起他情感上的波动,除了那张照片。
周围是热闹的,但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之间却升起一股难以忽略的尴尬。
这让周岩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他想要问的问题。
卡布奇诺很快送上来,咖啡厅店员甜美的声音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周岩,你找我是想问什么?”尽管女人一脸淡然,可她微颤的嗓音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
周岩闭起眼睛,睁开后眼眸中带着说不清的光芒,他从背包中拿出一个黑色的物件,放在了桌上。
女人垂眼去看,面上浮出讶然之色。
“这不是我之前买的CCD嘛!我还以为丢了呢,没想到在你这里。”
周岩点头,有些急切的打开相机,将那一张让他变得奇怪的照片找了出来,递给女人。
女人茫然接过,看清后双眼骤缩,却在一瞬间恢复如常,随后她笑了,用尽全身的力气按动按钮,翻出后面的照片。
“都是我给你拍的照片呀,你想说什么?”
周岩心一紧,“你没看到第一张照片吗?”
女人笑了笑,随后翻到第一张,语气有些奇怪:“第一张一片空白,应该是过度曝光了,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可看的。”
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周岩颤着手夺过相机,当他看到树下马上清晰可见的人时,紧绷的神经立刻放下,他呼出一口气,“这里,这棵桂花树下站着一个人,你没看见吗?”
女人茫然的摇摇头。
周岩脸色惨白,额间冒出细细的汗。
“这张照片拍摄于民国十年,这个人我虽然没见过,却总感觉异常熟悉。两年来我一直睡不好,睁开眼睛闭上眼睛脑中都是他的样子,我曾经去过那个我买它回来的地方,可早已经人去楼空,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魔怔了,可是,崔苒,这是你买的相机,它莫名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一个不知名小镇上,里面还多出一张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照片,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才会来问你的,你真的不知道吗?”
周岩说话时,肩膀因为情绪起伏剧烈抖动着,眼眶也逐渐红热起来。
崔苒像是被他这个样子吓到了,好半天才开口:“周岩你问我什么,我真的没有看到这里有照片啊!”
周岩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崔苒的脸,像是要在她脸上找出破绽。
可什么都没有。
他突然没话说了,于是木然地将相机关机,塞进背包里,最后冷淡地对崔苒说:“谢谢你能来,我先离开了。”
崔苒立刻站起,她死死抓住周岩衣服下摆,哑着声音说:“我下周就要结婚了。”
“好,祝你新婚快乐。”
说完,没有一丝犹豫,转身推开了咖啡厅大门。
风铃声依旧,可却刺耳无比。
等他背影终于看不清了,崔苒才颓然倒在沙发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族谱
婚宴结束后第三天,崔苒带着丈夫回了趟老家。从她定居的城市去老家的路线,与之前周岩出去旅游的路线不谋而后。
崔苒坐在副驾驶上,一手支着脑袋,无精打采地靠在窗户上。
丈夫知道她不开心的原因,崔苒那天回来后哭了很久,最后在他的不断追问下便把事情告诉了他。
“周岩的情况,是不是要去看看心理医生?”他小心看了一眼崔苒,发现她并没有反应,便不再开口。
过了很久,崔苒压抑的声音从她指尖漏出,丈夫转头去看,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又哭了起来。
“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买那个相机,更不应该因为好奇接近他,然后喜欢上他,还不顾他的意愿让他和我在一起。”
“苒苒,不是你的错。”丈夫出声安慰。
崔苒没有理会,继续哭着说:“他看不了心理医生的,因为那不是他的幻觉,是真实存在的,可是我却不敢告诉他真相。”
“我甚至不敢去看他一眼,因为我知道,他肯定过得不好。”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而后汽车平稳地停靠在路边,丈夫将崔苒拥入怀中,轻轻拍打她的背,安慰着她。
“生死有命,苒苒,这是周岩的命,我们谁都改变不了。”
崔苒家在百年前,是当地的望族,又因地处偏僻,未受到战火地侵扰,因而她家祖上的祠堂一直保存完好。
只是前几年的大暴雨导致祠堂主体坍塌,后来修缮耗费了很长时间,不过好在请的工人大多都有一技之长,所以祠堂的原有样貌都被完好的保存了下来。
崔苒没什么情况是不想回来的。
不过这次她结婚,丈夫的名字是要入族谱的。于是就算她再不情愿,也只能回来。
祭拜完先祖,顺利将丈夫的名字入了族谱后,崔苒手拿着族谱,翻过很多页,最终手指尖停在中间一页的两行字上。
丈夫抬眼去看,便只看到正中间用小楷写着五个字。
“崔知安”
“周岩”
她惨笑了一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声音对丈夫说:“周岩,可是上过我们家族谱的人。”
缘由
当天晚上,崔苒窝在丈夫怀中,向丈夫解释了她知道的这一切。
“原本族谱里还有一张黑白照片,不过后来不知是何原因突然不见了。”
“那张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崔知安,也就是我太爷爷的兄弟,还有一个是周岩,只是当时我不知道这个周岩就是后来我在大学里遇到的那个周岩。”
“据我太爷爷说,当年周岩是突然出现的,不到一年又突然消失不见了,崔知安终身未娶,临死前将周岩的名字不顾族中长辈的反对,写进了族谱里。”
那个年代,和男子定情本就是惊世骇俗的事情,何况将一个早就消失不见的人写进族谱里。幼小崔苒根本不知道崔知安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有多呕心沥血,她只是把周岩的名字和脸记在了心里。
直到上了大学,她在图书馆里看到了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那一刻她全身心血液都在沸腾。
后来她知道了他就叫周岩,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牵引着她,让她一颗心全都扑在了周岩身上。
她喜欢上了周岩,对周岩展开了猛烈地追求,甚至买了一个CCD每天不厌其烦地给周岩拍照。
一开始周岩是拒绝的,可崔苒太过强势,他无可奈何只能任她而去。
再后来,崔苒借着毕业晚会的酒劲,向周岩告白,而周岩在围着的人的起哄中,答应了。
那个时候,崔苒觉得自己幸福地快要上天了。
她沉浸在成为了周岩女朋友的世界里,陪着周岩考研读研,再到工作。
看着他一步步从青涩走向成熟,从学生成为老师。她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未来,可渐渐地她却发现,周岩似乎并不喜欢她。
她总觉得周岩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为此她吵过闹过也歇斯底里过,却总会被周岩轻轻一句“我错了,苒苒别再生气了”给哄好。
后来她想要更多,不再满足于牵手亲亲抱抱,她想彻底成为周岩的女人。
可周岩拒绝了。
崔苒发现满腔的热忱到头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于是她提了分手,而周岩似乎没有不舍,欣然同意。
分手后的几年,崔苒有很多次都想再去学校看一眼周岩,可她向来要强,既然得不到,就不会再勉强。
直到周岩再次找她,说要见一面。
崔苒是开心的,激动的。她甚至在前一天去做了美容,换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去见周岩。
可她只看到了失魂落魄的周岩,与记忆中的周岩完全不一样的人。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张照片。
照片中的人和她在太爷爷在的时候看到照片中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她下意识去否定,可却看到了右下角那一串数字。
她悲戚地想,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21世纪的周岩和族谱里的周岩果然是一个人。
絮絮叨叨说了半宿,崔苒最后疲惫地睡着了。
七个月后,崔苒怀孕,与此同时,华大化学系教授周岩在家中自杀,享年3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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