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阙这一把打完的时候燕月潇和朝湄潭都已经撤了。
季阙关了电脑，关禾斋还坐在他面前。
季阙站了起来：“怎么还不走？”
关禾斋抓住他的肩膀：“你先等一下，你先看着我的眼睛。”
季阙：“？”
就这样两个人对视了好几分钟，关禾斋突然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收回手机说：“现在好了，走吧？”
季阙：？
这人什么毛病？
回寝的路上季阙被叨叨叨的关禾斋吵得有点不耐烦了，有些无奈：“你今天晚上话怎么格外多？”
他一边说，一边推开了寝室的门：“你要是困了之前怎么不先回来……”
嘭嘭嘭。
是喷花筒彩带喷出来的声响。
有的彩带停留了在了季阙身上，但更多的杂乱的彩带落在季阙面前的地面上，纷纷扬扬，像是彩色的花瓣一样从天而降。
“季阙，生日快乐。”站在宿舍过道中间燕月潇面前摆着一个可折叠的木桌，木桌上摆着一个精美的蛋糕，蛋糕上插着一个蓝色的18形状的蜡烛，烛火在寝室里的灯光下摇曳着。
这个可折叠的木桌是今天朝湄潭带过来的，关禾斋当时还开玩笑问朝湄潭是不是买来用来圆火锅梦的，季阙完全没有怀疑过这个木桌的用途。
宿舍的灯被关禾斋顺手关上了，但桌上蛋糕上的蜡烛的烛光依旧摇曳。
季阙不太过生日，季重华不在意他的生日，每一年的生日季阙最多只是和韩禄他们出去吃一顿好的，不会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庆祝仪式。
而这里，只有陆睢知道他生日的具体日期，这场瞒着他的庆祝是谁组织的在当下不言而喻。
难怪这几天陆睢除了一直都给他准备早餐以外什么表示都没有，连他回来一气之下把那本他从陆睢那里借的《红与黑》拍到陆睢桌上上陆睢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烛火跳动着，温润的烛光给陆睢的侧脸镀上一层橘色薄膜，陆睢在黑暗里安静依旧，并没有像关禾斋那样催着他弯腰许愿，只是看着他，那双平日里漂亮淡漠的眼里也落着烛火，显得格外温柔。
季阙在那双眼睛投落的目光里闭上眼，脑子里却空白一片。
身侧的关禾斋也安静了下来，面前除了陆睢，还站着他剩下的所有舍友，其实他和这群人还没认识多久。
燕月潇的性格温和，并不热烈，而这才是他和朝湄潭见面过后的第十几个小时而已。
可他们现在都在给他过十八岁生日。
这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给他过生日，虽然季阙没有看时间，但从关禾斋前不久那一串反常的举动里，他估摸着这群人也是想刚好踩着十二点给他过生。
仪式感和氛围感都已经足够了。
他没有什么要许的愿望，现在的生活好像就已经足够美好。
人不应该太贪心，太贪心反而容易失去。
他吹灭了面前的烛火。
灯又被关禾斋打开。
“生日快乐，”朝湄潭一边说一边给季阙递了一幅画，画上是他玩的时间最长的两个英雄的手绘，右下角是他的id名艺术字，“这是我自己画的，水平一般。”
季阙侧过身看了关禾斋一眼后道：“谢谢。如果这还水平一般的话，我真没在现实里见过水平好的。”
他这话并没有夸大的成分，朝湄潭给他的这副画上面的两个人物不论从条线还是颜色搭配都极其还原，季阙甚至觉得比原来建模还要漂亮。
只是关禾斋误解了季阙那一眼的意思，他咋咋呼呼地道：“看我干嘛？你生日蛋糕还有布置这些都是我和潇潇出的钱，我和潇潇也都才送过你礼物好不好？”
季阙的那一眼只是下意识的。
他也就前几天和关禾斋提过他最喜欢的两个英雄，这也只能是关禾斋和朝湄潭说的了。
看在关禾斋可能为他的生日蛋糕和购买布置饰品忙前忙后的份上，季阙没和这小孩计较。
关禾斋是他们宿舍里最小的，今年才满十七岁。
季阙作为寿星把蛋糕分了一下，他这才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蛋糕，蛋糕上有一层黑色巧克力塑成的生日快乐，字体和陆睢那本《红与黑》上的批注的字体一模一样。
他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对面。
陆睢却没看他，低着头在看手机。
季阙在心里给陆睢打了个差评，却还是生气不起来了。
再生气下去，会显得他太小气。
蛋糕表面围了一圈蓝莓，内里是水果夹层的，水果是芒果和草莓。
季阙其实不太爱吃甜品，但这蛋糕味道确实不错，水果也刚好是他偏爱的两种，甜味刚刚好，蛋糕松软香甜，奶油也不腻。
季阙先把自己这份蛋糕吃完了，吃完了就进了浴室洗漱，弄完就准备去睡了。
但陆睢跟在他后脚进了浴室。
季阙站在镜子面前，看到了身后的陆睢。
“季阙。”陆睢喊了他一声。
明明只是和镜子里的陆睢对上视线，但季阙的心跳还是有点快。那一点点无从说起的生气早就因为这一场生日庆祝变成了一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季阙也装不出生气的样子。
他垂下眼，顺手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回应着“嗯”了一声。
季阙听见陆睢对他说：“十八岁生日快乐。”
明明今天有很多人都和他说了生日快乐。
关禾斋、燕月潇、朝湄潭，但是这句生日快乐从陆睢口里说出来，却和这些人都不一样。
好像是因为，如果不是陆睢，他可能并不会收到这么多的生日快乐。
朝湄潭那份生日礼物并不是一天就能准备好的，关禾斋负责的生日蛋糕也不是现成的，而是定制的，今天晚上陆睢提前离开的有事的借口也是和他有关。
季阙转过身。
浴室里能听到屋外关禾斋还在说话，燕月潇和朝湄潭偶尔回应几句，而这些话落在季阙耳里却已经失去了实际的含义，只剩下虚无得没有实际意义声调。
身后打开的水龙头似乎没有关紧，还在向下淌水，水流落在不大的盥洗盆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些混乱的声响里陆睢那一句祝福。
季阙抬起眼看向陆睢。
他依旧纠结也许和他有关但却没有提前被告知他的陆睢的到来，但是这些问题好像在这一刻变得一点也不重要，起码不是现在的他应该去在意的。
他挑了个无足轻重的话题朝陆睢开口道：“你今天不是第一个祝我生日快乐的。”
季阙能看出陆睢表情有一瞬间的愣神，但陆睢接得很快，出口的话很慢也很轻：“那你愿意给我一个在今天最后一分钟作为最后一个和你说生日快乐的机会吗？”
这人依旧会说话，这人在没有开口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就哄好了他。
季阙心有不满，也许是对陆睢手段太高超的不满，又或许是对自己太好哄了的不满。
也可能二者皆有。
“《红与黑》我没看完。”季阙接着说。
陆睢这次接话题接得更快了：“书还在我这里，你要是还想看，随时想看都可以找我。”
这个答案也足够无懈可击。
片刻沉默后，季阙终于问出了他最期待的那个问题：“那我可以要一个生日礼物吗？”
长这么大，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要生日礼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总觉得陆睢会给他准备一份生日礼物。
陆睢过了一时半会才道：“在路上出了一点小问题，今天可能还到不了。”
季阙在陆睢的沉默感受到了对方沉甸甸的歉意，但其实陆睢给他准备生日就已经是他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他遵从内心的想法往前走了一步，给了对方一个一触即分的拥抱，弯着眼朝陆睢笑了起来：“没关系，生日礼物不重要。
“谢谢。
“陆睢，今天的生日我很开心。”
当天晚上陆睢的那声生日快乐在十一点五十九分的时候如约而至。
明明人就坐在他旁边，偏偏这人没有亲口和他说，而是让这一声生日快乐留下了肉眼可见的痕迹。
亦如曾经那些他们互相发过的短信一样，某一些情感永远被文字和时间记录了下来，好像哪怕有一天海枯石烂，痕迹也不会消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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