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两周的心理治疗结束后闻昭被闻见山送往首都军事大学附属中学部。梁笙起初不太赞成,比起学习,她更担心闻昭的身体。
“过一段时间再去不行吗,请个家教老师在家上课,这样昭昭不会那么辛苦。”
闻见山明白梁笙心中忧虑,昔日无意间的疏忽是她多年的心病,她不容许闻昭再次消失,即便是短暂地上个学。
闻见山轻轻揽住梁笙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昭昭已经回家了,好好的呢,我们应该对他有信心,整天待在家里他会和社会脱节的。”
“而且不是还有小初吗,初中部和高中部只隔开一道围墙,两个孩子以后能一起上下学,昭昭在学校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可以马上找哥哥帮忙。”
梁笙纠结了一整夜,最后选择尊重闻昭的意愿。
“我要去。”闻昭答得干脆。
入闻家的这半个月,闻昭已经将这处住宅摸透,没有再成日蜗居的必要。此时梁笙对他的过分关注弊大于利,而闻见山的决定是一阵恰到好处的东风,免了他从早装到晚,也便利了与外界的通讯。
让面前这位温柔慈爱的女士放心不是一件难事,闻昭缓着声保证,在她心结上反复熨烫,三言两语就把人宽慰好请出了房间。
应付闻家人不难,但累,尤其是话多的闻觉,敲门也要搞怪,先敲一下,没人理再均匀着力道和时间敲三下,要是还没有得到回应,握拳的右手便成了木锤,一刻不歇地与木门奏起交响乐。
也不怕手疼。
闻昭刚开始会隔着门喊一声“进”,闻觉听到声音后推开门,探出半个脑袋朝他招手,用热情似火的笑容叫他“昭昭”,随后把牛奶递给他,开启每天单方面的倾诉。
今天的闻昭没了这份闲心,他径直走到门边,很快将门拉开。
门外的人明显愣住,瞳孔里延迟定格着近在咫尺的面容,手在惯性驱使下往下落,稳稳当当捶上闻昭的胸口。
“咚——”一声,握拳的指节被一阵强劲的鼓动弹开,片刻后闻觉反应过来那是闻昭的心跳声。
闻昭没想到闻觉敲门用的劲儿还挺大,反射弧也长,拳头定在他胸前近半分钟都不知道收回去,表情呆得像超市里堆成山的毛椰子。
见他这副模样,闻昭来了兴致,一边盯着人的眼睛一边将手覆上他的手腕,圈起,握住,很轻地往下拽:“你弄痛我了。”
闻觉猛然收回手,眼睛还没来得及眨就开始道歉:“对不起,是我太用力了,你还好吧?”
当然好,每次逗闻觉他心情都特别好。
“没事,”闻昭拿过闻觉手里的牛奶,“谢谢哥送的牛奶。”
“你喜欢就好,牛奶是陈姨热的不是我热的,我只是送过来,你真的没事吗,感觉那里比较脆弱,可能会红肿……”
闻觉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舌头快打上结:“不是,我是说今天换了一种牛奶,好像是空运过来的,我给你加了一点点糖,不知道会不会太红……那什么,太甜。”
闻昭笑了一下,短促如山涧溪谷坠入落石发出的噗通声,他向闻觉陈述自己是Alpha的事实:“所以不会红也不会肿,至于牛奶,甜度刚刚好。”
“哦这样,那就好那就好,”闻觉平日里就容易害羞,此刻听闻昭一本正经谈起胸口的红肿问题更是羞得头都抬不起,摆摆手要逃,“陈伯伯明天七点半来接我们去学校,你,你记得早点起来,我先回去了。”
闻昭眼疾手快地将人拦住,手钻进他的臂弯里,两人的手肘交叠在一起,像紧密缠绕起的藤蔓:“哥今天不和我聊天了么。”
“啊?”闻觉顿了顿,眉心微皱,似乎不太能接受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明天再聊吧,明天聊。”
闻昭察觉到他的不自然,将手收了回来,逗人是好玩,但他还不想把人弄生气,那样还要耗费精力去哄,赚得累。
“嗯,晚安。”闻昭刻意放轻声音来缓和当下古怪的氛围。
闻觉没应,双脚像安了滑轮,一溜烟便跑到了走廊的尽头,踩着台阶要下楼。闻昭不急不慢地收回视线,左手贴上门,微微用力合上,旋转的弧度卡在一道指节大小的缝隙里。
跑走的人去而复返,他的手抵住即将合上的门,轻飘地扔下一句“晚安”,算作迟来的回应。
紧随其后的是门锁彻底合上发出的“啪嗒”响,闻觉的睡前问候被关在了房间里,声波撞上墙的瞬间再度弹回到闻昭耳边。
翌日清晨。
闻昭早早洗漱好下楼用早饭,一直到七点二十分,餐厅里都只有他和陈姨,昨夜提醒自己早点起床的闻觉估计还在和周公打太极。
陈姨熟练地将三明治打包:“小初偶尔会睡懒觉,昭昭你去叫一下他吧,陈伯伯已经在外面等了。”
陈姨原名陈惠,首都本地人,三十岁开始在梁家当保姆,为人和善做事利索,梁笙结婚后跟着一起来了闻家。比起闻家其他佣人,陈惠同两个孩子要亲近得多,没有外人时都喊得小名。
闻昭应了一声,正要起身楼上便传来动静,叮铃咣啷的,像贪玩的猫咪爬上猫爬架后连带着架子一起摔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迟到了迟到了!”闻觉的语气被动作染得很急,衬衫扣子潦草系到胸口便拎着包跑了下来。
陈姨这个月第二次见他睡迟,她将三明治递给闻觉:“来得及,还没到七点半。”
“谢谢陈姨,我第一次睁眼才六点,想着还早可以再睡一会儿,再睁眼就七点一十五了!我吓了一跳,一看手机才发现我的闹钟,今天罢、工、了!”
时间再紧迫也不影响闻觉说话,闻昭对这一点有了更深刻的体会。他松松垮垮的衬衫外罩了一件宽大的咖色针织开衫,衬得整副身躯都单薄起来。
闻觉本人丝毫没有注意到锁骨裸露的大片皮肤,一张嘴巴不停地张张合合,同陈姨说起明天要吃的早餐,被食物勾走的魂十头牛都拉不回。
闻昭走上前,替他捋平开衫的褶皱,用闻觉喜欢的称呼堵住他嘴里的话:“哥。”
这招百试百灵,闻觉果然停了下来。
闻昭不知道这个笨蛋Alpha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偏生得一张好看的脸,晃着肩膀笑起来的样子实在风流,像常年混迹酒吧的多情头牌。
一点也不像话。
闻昭指了指自己的锁骨,示意道:“扣子没系上。”
男生的眼神格外沉,像落于地平线的残阳,可现在明明才七点。闻觉后知后觉锁骨发凉,立马将那两颗扣子系上,只露出一小截脖颈,像个古板的老教授。
两人坐在后排,闻觉捏了好几次三明治的包装后终于忍不住问:“你介意我在车上吃东西吗?”
闻昭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过也不奇怪,这个Alpha除了笨,没有其他缺点。尤其在为人处事上,礼貌是他撕不掉的标签之一。
“你吃吧。”闻昭本想说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谁知闻觉对一个三明治竟然也会露出流浪猫见到猫罐头的眼神。
闻觉满意地品尝起三明治,他吃相斯文,每一口都咬得很小,放松咀嚼时信息素会溢出来一点。
Alpha低浓度的信息素并不难闻,闻昭甚至能面不改色地静候闻觉的信息素飘向自己,拂过鼻尖,停在耳垂。
闻觉腺体发育存在欠缺,他无法自主控制信息素的释放与收取,这一点闻昭听梁笙提起过,没说两句眼泪就掉了下来,愧疚感迫使她揽上照顾不周的责任,拉着两个孩子的手道歉。
这时闻昭才知道闻觉幼年曾因祖辈盘根错节的商业利益被不逞之徒挟持,用以威迫闻家让利,对峙时不慎伤了后颈,影响到分化。
这要求他常年佩戴抑制信息素的手环,利用贴合腕骨的特制芯片帮助掌控信息素。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一个连信息素都无法控制的Alpha无疑是劣质的,但闻觉却是一个高阶Alpha,信息素等级测试甚至优过父亲闻见山。
天赋与实力不相匹配于常人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骨子里生来的高贵常与自尊心捆绑,敏锐的大脑不认可后天□□的无能。
普通Alpha都难以接受的事情,闻觉却不怎么在意,他是纯粹的乐天派,永远精力充沛,永远嘴馋。
譬如现在,他大概还想吃除三明治之外的东西,眼睛随着车外流动的美食摊贩转动。
闻昭从来没见过哪个十七岁的Alpha像闻觉这样,思维跳跃,好奇心旺盛,比三岁小孩还要贪吃。
口袋里摸出一根奶酪棒,是昨天去医院诊疗时一个小朋友塞给他的,这东西软绵绵甜滋滋,除了小朋友也就闻觉会喜欢。
闻昭将印着卡通图案的奶酪棒递给闻觉,Alpha立即睁大了眼,那神色太好懂不过,惊喜中掺着惊讶,还有些不可思议。
“……你竟然会买这么可爱的小零食?”闻觉盯着奶酪棒看了好一会儿,伸手去接时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先前与祁嘉泽聊起闻昭性格大变,对方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语重心长地同闻觉解释这不奇怪,十五岁的小男生正是青春叛逆的时候,给自己立面瘫酷哥的人设太正常不过。
这之后闻昭的酷哥形象在闻觉心中逐渐萌芽,他不停地给自己洗脑,活泼可爱的弟弟是过去式,高岭之花是进行时。
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酷哥能随手从兜里掏出一根这么可爱的奶酪棒吗?还是粉色的。
闻昭不知道闻觉脑子里正上演着ooc戏码,他微侧过身:“我为什么不能买可爱的小零食。”
“没有啊,我瞎说的,”闻觉很快就接受了弟弟喜欢粉色包装的事实,“昭昭喜欢就好。”
奶酪棒的香味在封闭的车内蔓延,掩盖住闻觉不经意间释放出的信息素味道。
如果不是早知闻觉分化成了Alpha,闻昭在初见时大概会把他误认成Omega,他的信息素味道偏柔和,比此时的奶酪香气淡一些,清冽一些。
余光扫过去时正巧撞见闻觉伸出舌尖去舔手里的白色奶酪,舔化了再卷起一小块,送进嘴里。
不知名的心理开始作祟,闻昭问:“哥不喜欢么。”
喜欢什么?奶酪棒还是富有童心的粉嫩包装?闻觉抿了抿唇,如果是包装的话,他可能真的没有那么喜欢。但哥哥舍不得让弟弟伤心,一句中立态度的话在嘴里翻来覆去,炒菜似的搅和一番才柔声放出,说出口的瞬间完全变了味。
“喜欢的,只要是昭昭给的,什么我都喜欢。”
这算什么?闻昭的视线偏至车窗,瞥见外头凌乱的树影,但密闭的空间里没有能吹散声音的风,他的耳边还停留着Alpha因满意这个回答而沾沾自喜的笑声。
笨得要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