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理声音小,但语气冷静且坚决,每个字落在地上,都能砸出一个坑。
邱小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不能出声,便手口并用向简音歌比划:“牛逼。”
简音歌撇撇嘴,偷偷探出半截脑袋朝角落看了眼。
收回视线时,嘴角也掀起浅浅的弧度,压低声点评:“是有点意思。”
如果说俞理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书呆子,周逸帆则是力能系出了名的文武双修的全才,体能测验成绩除了敏捷一项屈居俞理之下,其他所有项目全部拔尖。
他们的能力差距不可以道里计,两个人当面对峙,俞理劣势明显,可她却不假以辞色,态度一点也不服软,直接和周逸帆正面硬刚。
这魄力让简音歌刮目相看。
同时心里也找到点平衡,这位俞学霸就是个臭脾气,谁上都不顶用,并非针对她一个人。
周逸帆被俞理噎得说不出话,脸色青白交加,变了又变,气氛变得更加沉重。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在虚张声势!”
周逸帆沉声,表情愠怒,“如果不是作弊,你的敏捷测验成绩怎么可能那么高分,既然你不肯承认,那咱们教务处见,到时候看看是谁丢脸!”
俞理眼皮都不抬:“请便。”
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周逸帆被俞理的态度彻底激怒,上前一大步揪住俞理的衣领,“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俞理个子矮,而且体格单薄,身板瘦小,被周逸帆抓住领子,她不由脚跟离地,踮起脚尖。
即便如此,她的视角依然比周逸帆矮很多。
自下而上和周逸帆对视,俞理眼镜后一双乌黑的眼眸像清透的玻璃珠。
她的眼神十分平静,里面寻不见一丝一毫的恐惧,就算这个角落没有监控,眼前的人将要对她施加暴力,她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
游离于校园大大小小的团体之外,不屈服,不讨好,不迎合任何人的喜好。
她是她自己。
气氛剑拔弩张,周逸帆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小秋,待会儿去吃牛排吗?我请客。”
走廊拐角处传来说话声,音色明亮,语气轻快,不难辨认是简音歌。
随即另一道声音响起,邱小秋非常兴奋,迫不及待地回答:“好啊!去商业街那家新开的餐馆怎么样?听说有打折的活动!”
简音歌笑了,打趣她:“你是为了替我省钱还是自己想多点两份?”
邱小秋:“嘿嘿。”
两个人的说话声距离不远,这个角落发生的事情,只要她们一过转角就能看见。
周逸帆胳膊抬起一半,突然停在半空。
他惊慌地扫了眼楼梯口,然后愤恨地松开手,恶狠狠地瞪了俞理一眼,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
任谁撞破这一幕都没关系,唯独不能是简音歌。
脚步声迅速远去,俞理因此躲过一劫。
她松开拳头,低下头,不紧不慢地抚平衣领上的褶皱。
随后,她回过身,望向走廊拐角,神情若有所思。
短暂的犹豫后,她迈开脚步走向楼道间。
绕过转角,简音歌背倚着墙,姿态闲散,根本不像路过,刚才那几句话,显然是故意说给周逸帆听的。
“我可不是为了帮你。”简音歌掀起眼皮,骄傲地扬着下巴,“只是单纯讨厌暴力,你不要自作多情。”
她可以对阴阳怪气的女同学视而不见,那是因为她们虽然嘴欠,但不至于对俞理造成实质性的人身伤害,而且俞理自身也没有反抗。
但周逸帆不一样,他说不过俞理,恼羞成怒之下试图动手,打算暴力解决问题,这种行为是简音歌最讨厌的,讨厌程度远远超过俞理的冷漠与傲慢。
再说了,他越着急,越生气,越能说明俞理那些话全部说中,踩了他的痛脚。
简音歌看不下去,就要多管闲事。
“我没有自作多情。”俞理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轻缓。
她顿了顿,才又接着说,“不管怎么样,谢谢。”
说完,她转过身。
从简音歌身旁经过时,俞理抬起头,和简音歌短暂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又撇开视线,走侧门离开。
俞理的背影消失于门后,简音歌吐出一口气,跺了跺脚,半是抱怨半是抓狂,发泄似的撩起头发:“她这人怎么这样?”
“与其说俞理,不如想想看你自己。”邱小秋笑她,“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简音歌皱起鼻子,故意哼得很大声,以表达自己的不屑。
这件事算是到此为止,简音歌和邱小秋并肩离开竞技馆,先各自回宿舍洗澡换了衣服,然后到商业街新开的西餐厅吃饭。
她们挑了个视野敞亮的卡座,等餐的时候,简音歌抄着两条胳膊,手指轻轻打着节拍,翘起嘴角问邱小秋:“你觉得俞理作弊没有?”
“她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邱小秋小啜一口柠檬茶,闻言理智回答。
俞理各个项目的体测成绩大家有目共睹,其他各项全是零分,就算敏捷测试通过作弊拿到满分,对她总成绩的提升并没有什么帮助,反而惹人猜忌。
邱小秋歪头想了想:“再说了,俞理看上去不像是会作弊的性格。”
简音歌承认她说得有道理,况且,竞技馆到处都是监控,在指导员眼皮子底下作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百无聊赖转着碗里的瓷勺,视线落在窗外,脑子放空。
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转移了简音歌的注意。
她定睛一看,从餐馆落地窗外偶然经过的矮个子女生,竟然是她们刚刚讨论的俞理。
“说曹操曹操到,俞理也会来商业街。”简音歌说这话时,语气颇为稀奇,她执起勺子,敲了敲邱小秋的碗边,“你快看!”
邱小秋顺着简音歌指的方向扭头,果然见俞理站在街边的红绿灯下,等着过马路。
俞理换下了学校的制服,穿着卫衣加牛仔裤的寻常搭配,混在人群中很不显眼,亏得简音歌一眼就把她认出来。
信号灯由红转绿,俞理跟随人潮走过斑马线,轻车熟路地推开街对面一家甜品店的玻璃门。
“嗯?那是什么?”简音歌突然皱起眉头,指着那家店面的招牌,示意邱小秋转头。
邱小秋回头,虚起眼看过去:“不就是家甜品店吗?”
然后,她注意到招牌下还有一行小字。
“公主、骑士与猫?”
店面装修风格轻快可爱,两边墙面上有壁画,画着大大小小粉粉嫩嫩的卡通猫爪,玻璃门上还点缀着粉色的云和金色的城堡,从外面看,像个纯粹干净的童话世界。
这不是一间普通的甜品店,应该还有变装玩偶、侍者角色扮演之类的服务。
商业街临近大学城,店铺风格多种多样,这家店乍一眼看着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俞理居然会出现在这种和她格格不入的地方。
街上甜品店不少,为什么俞理独独去了这一家?
而且看样子,她熟门熟路,显然经常到附近这一带来。
简音歌一直留心那扇门,俞理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
她眼珠子一转,嘿嘿笑了,不知想到什么鬼点子,将刚呈上来的牛排推到邱小秋面前,催她:“快吃,待会儿咱们过去看看。”
邱小秋一个头两个大,表示非常不想与简音歌同流合污。
不过毕竟是简音歌请客,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邱小秋大快朵颐,一大块牛排三两下就囫囵咽下去。
简音歌接入餐厅系统自助结账,面对比平时高出好几倍的餐饮费用,她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们从餐厅出来,穿过街道,在甜品店的玻璃门外停下脚步,探着身子朝门内张望。
店内,玻璃门后边有两个平伸出去,云朵形状的小台子,几只猫懒洋洋地趴在云朵上晒太阳。
一白一黑,还有两只三花。
简音歌一眼就瞧见俞理,但这一眼叫她大为意外。
俞理像个雕塑似的一动不动站在服务台旁,身上穿着复古的皮革制式的骑士服,腰间还别了把胡萝卜造型的短剑。
明明是相冲突的搭配,可在她身上却恰到好处地融为一体,让人不觉得突兀。
正巧,一位年轻的妈妈带着自己的女儿走进甜品店。
风铃叮铃一声响,小朋友好奇地四下张望,角落里的俞理这时便迈开脚步,朝她们走过来。
她奇异的装束瞬间吸引了小朋友的目光。
俞理走到门边,将短剑贴近胸口,微微倾身,以标准的骑士礼仪接待她们。
“公主殿下,欢迎回家。”
她神色虔诚,嗓音清透温和,平稳而有力量,完完全全将自己代入角色。
此时此刻,她就是这个城堡的骑士,正迎接高贵的公主殿下。
童稚的小女孩儿大都有个公主梦,她欣喜异常,抱紧妈妈的胳膊,躲在妈妈身后露出半个身子,朝俞理腼腆地笑。
俞理也回她以亲和温暖的微笑,哪里还有半点在学校里漠然疏离的样子?
妈妈带着小姑娘走进店里,俞理直起身,目光落向玻璃门外,视线与简音歌不期而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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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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