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移花接木

“长仪哥哥,下个休课日便是我的十岁生辰了。”

张弛将沈令言送回家时,沈令言眼神灼亮的同他说道。

见她满脸期待,张弛轻点头,待她继续说下去。

“我能向你讨个心愿吗?”

“嗯,你说。”

她的手轻轻揪着垂在胸前的花辫,目光流转。

“上次,你说的要带我赏山看水,却一直没寻得机会,我听说鸶水亭边的枫叶极红,我们去看看如何?”

“好。”

“一言为定。”沈令言将白白嫩嫩的手心举起,比在星星般的眉眼旁。

“一言为定。”

萧长仪宽大的掌心轻拍了拍,便见沈令言雀跃地提起裙裾跨进府中。

自张之昂秋闱中举后,这十日的明心学堂,张之扬身边每天都围拢了许多好学的年轻学子,都是想向他那成了举人的哥哥取经的。

张之扬满面春风,眉眼得意,坐在席上被众人恭维尤为受用,还颇为好心的让小厮将他们的问题记下来,说是带回去向哥哥问问。

张之扬得意时,总将目光暗戳戳瞟向沈令言,好似等着她开口。

只不过沈令言同往常一般平静,未作理会,仍和张弛坐在最末处一同温书,一同学习。

张之扬偶尔将书页翻得极为大声,破坏了一时温书的宁静,甚至幽幽出声:“有些人学的再认真,也不及我阿兄天资聪颖,一举便能旗开得胜。”

俩人仿佛什么也未听到,连眸子也未抬。

十日转瞬即过,便到了沈令言生辰这日。

阿爹早就为她新裁了两套襦裙,甚至还送了她一件据说是鹿皮缝制的长靴。奶嬷嬷仍旧心灵手巧,给她簪了好看的发髻,模样温婉不失灵动。

“阿爹”

沈令言换上她新的鹿皮小靴时脚步都轻快了许多,看到沈律在厅前的身影,就小步跑了过去,扑在了他的怀中。

“诶哟,我的小言。”阿爹也将她搂在怀中,笑得嘴都未合拢。

“快来尝尝阿爹为你准备的朝食。”

“阿爹为我做的?”沈令言将头探出来,只见圆桌上摆着一碗汤圆,数了数有十个白白的团子。

奶嬷嬷将筷子递给她,她夹了一个咬起来。

没想到一口咬下去,牙齿都要被冻掉了,她龇着牙微微摇了摇头,“阿爹!”

阿爹目光落在她脸上,写满了期待:“如何?”

沈令言轻蹙着眉,眉头都直了:“好凉。”

沈律看着女儿的表情反而松了眉,笑呵呵应道:“它是冰圆子,当然凉咯。”

又问女儿:“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了吗?”

沈令言又咬了一口,只觉得嘴里甜丝丝的,戳着头含糊道:“嗯,好吃。”

沈律看着女儿这般作态,眉眼更加的柔和,让奶嬷嬷也坐下来,一同进食。

沈令言早已同沈律说了,这日要同张弛去看鸶水亭边的枫叶,这样再画枫叶就能心中有数了,沈律未拘着她,只嘱咐她看完便早些回来。

张弛在明心学堂大半年,接触下来品性温和有礼,最开始还同大多数学子一般称他“夫子”,后来记不清从哪日开口便是“师傅”。

往常带沈令言出去,也能早早送她回来,以是由张弛领着出去,他也比较放心。

于是,沈令言饭后便又坐上了骡车,抵至鸶水亭。

本来长仪哥哥要来接她,但九流巷离鸶水亭近,又与她家背驰,因此她不肯,约定俩人在这鸶水亭见面。

鸶水亭是一座八角攒尖、角檐飞起如展翅的亭子,亭外江水长长,往东流去,鹭鸶在水面上翩翩起舞,而岸边植有一排枫树,如今入深秋,叶红如火。

她坐在亭间,只觉得秋意极浓,若此时给她笔毫,必能泼墨有神。

“沈令言”

沈令言闻声,收回目光。

回身却见是张之扬,锦袍乌靴,腰间紧束,显然被小厮们精心打扮一番,看上去唇红齿白,人都显得瘦了。

“是你?”沈令言眉心蹙起,不解的问道。

“是我,我就知道你看了信一定会来。”他的嘴角翘起,就和鸶水亭的飞檐一般。

“信?”

沈令言低下眸子,闪过一丝疑惑。

这才想起,前几日下学,收拾自己的书囊时,书本间多出了一张纸,写道“休课日,鸶水亭,不见不散。”

沈令言只道是长仪哥哥所写,还觉得奇怪,但未放在心上。

如今想想,那字虽认认真真的一笔一划,却仍无笔锋,就像歪歪扭扭惯了,忽然变得正经,哪会是长仪哥哥所写。

难怪她当时会觉得字迹有种怪异之感。

“原来是你。”沈令言目光落在张之扬身上。

又将目光挪开去,只见鸶水亭悄无声息,只有鹭鸶偶尔低鸣一声,枫树林远远望去,也无人影。

“是你将旁人赶走了?”她淡淡道,语气冷了几分。

张之扬未听出她的冷淡之意,不以为意的点点头,随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烫金的帖子,向她递了过去:

“我阿兄考取了举人,过两日便会在家中举办功名宴,请你参加。”

沈令言眸光落在那帖子烫金的图案上,淡淡道:“我阿爹日前已收到了。”

“这不是给夫子的,这是我特定给你的。”张之扬以为她没有听明白,又挑起眉宇道。

她并未接下,反道:“我阿爹定会去的,我就不用了。”

张之扬呈着请帖的手就那么空落落的仍在半空中,只见他眉眼的笑意渐渐冷却,怒意从额边爬至眼角,他低吼道:“为什么?”

声音将亭边戏水的鹭鸶惊起,拍了拍翅膀便飞远去了。

“没什么,我不喜欢凑热闹而已。”

沈令言转过脸,看向飞远的鹭鸶。

“你是不是”,张之扬忽抓住她的双臂,暴跳如雷:“记恨我阿兄打张弛的那一事?”

听了这话,沈令言眸子变得冷淡,质问他:“你们打了张弛?”

“我”,张之扬迟疑了一瞬,扬起下巴:“他欺负我,我阿兄为我出气怎么了?”

“那我更不能去了。”

沈令言将视线偏向一侧,不再看他,口吻愈发冰冷,“中举也不是什么好得意的事。”

张之扬看着她,忽轻嗤一声,“你莫不是以为你的长仪哥哥,日后会像我阿兄那般考中举人吧。”

沈令言本不欲和他争,但长仪哥哥的确诗书上文采卓绝,非常人天分所比,中举只待日后,想到此处,她也不服输道:

“他会,他不仅会考中举人,他还会春闱考中状元,他比你的阿兄强不止百倍。”

张之扬冷冷笑道:“你果真天真。我告诉你,他不仅考不了状元,他连举人也考不上。若我大发慈悲,怜悯他,还能让他有个秀才身份。”

听出他话中有话,沈令言忽看向他,眸光似是冰霜:“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张之扬好似听到天大的笑话,嘴角颤笑:

“你去打听打听,有个余长安的才子,比你长仪哥哥更富才子之名,连我阿兄请他当伴读,他都自视甚高,不愿去,可还不是次次名落孙山,反倒是我阿兄进了,如今给我阿兄提鞋都不配。你的长仪哥哥也只会是一样的后果。”

“是你们,在秋闱上动了手脚?”

“是你阿兄取代了余长安的功名。”

沈令言联想到那日张之昂的人堵住余长安,忽然意识到这次秋闱是一场阴谋,是张之昂在以权势欺人。

她的面色愈发冷淡。

张之扬没想到她这么快便推出来了,脸色白了一分,又倨傲的抬头:“是,又如何?”

“我要去告发你阿兄。”沈令言冷冷道,从张之扬手中挣脱。

“告发?”张之扬挑眉道。

“你去。”他指向亭外,“秋闱移花接木,本就是那些考官熟悉得不得了的门道,怎么会留下证据让你告发,你尽管去。”

他的语气里满是看不起和不屑。

沈令言攥紧拳头,“证据?”

她看向他,目光如寒冰般,“我们会找到的。”

张之扬却心里忽发起急来,将她死死拽住,“你不许去。”

力气之大,沈令言未能挣脱,反而一番争执下,从亭边摔下水去,张之扬惊慌失措下,想要去拉她,手指却与她的掌心擦过,未能捉住,自己往后退了两步,才没跟着摔入水中。

他摔坐在岸边,看见沈令言的身子沉入到水中不断扑腾,露出的小手在水面胡乱的抓着,渐渐沉了下去。

他两眼瞪的僵直,连话都未喊出口,只见许久后,沈令言的身子从水中浮起,面部埋在水里,绾好的发髻散开飘散开来。

她早已没了挣扎,水面恢复了平静,与他争吵的声音半分都无。

他看了两眼,站起身来,急匆匆的往亭外,小厮见他出来,忙问道:“爷,看到沈家小姐没?”

“没,没”,他失神的答了两句,又一脚踢到小厮的腿弯,“该死,竟诓我来这。”

“不会啊”,小厮疑惑道,“我明明看见了。”

说着,小厮便要往里再去找找,却听见自家主子气冲冲道:“还找什么,回去。”

于是,只得跟着回程。

谁也未能顾得上枫叶如火下的水面,孤零零飘着一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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