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远阔步向前,衣服被风吹的飒飒响。
那张脸沉的,像是人欠了他许多钱似的!
狄勇心不自觉地咯噔了一下。
他腹诽着师一役,怎么又给自家校尉贴上了那张黑丑的阎王脸,提升了辨认难度,害他弄不清人的喜怒。
狄勇一叹,实在猜不准这会儿人是不高兴,还是很不高兴,率先开口撇清了关系。
“校尉,军师说这地方好,主意他整的,我也劝过了,真不关我的事儿……”
原本的计划被打乱,师一役也急忙站起身。他上前截断狄勇的话,没有出言解释,只是关切问道:“校尉,可接着小县爷了?”
陆修远松开马的缰绳,他惬意地弯起嘴角,轻松的“嗯”了一声。
师一役又问:“这路上的盘缠……也说明白了……?”
“说了,他——”
陆修远语气一扬,虽然说的方式不对,是被人逼着问出来的,但也没差。他带着些得意强调道,“他还给添了许多!”
提起钱,狄勇亢奋起来,一个跨步,挤开了师一役,激动冲到陆修远面前。
他结结巴巴道:“那、那小县爷给我们添了多少?”
陆修远眼中洋溢着笑:“一万!”
“一万?!”
狄勇一声惊呼。
这位小县爷给的真多!
他捂住嘴,咬牙吭哧吭哧的乐呵,脑袋里已自行想象出了一座又一座的银子山,开始盘算给他那未过门的媳妇打金簪子、银镯子、玉戒指,再置办几副富贵的头面……
巡察卫干的差事涉及三个州府,风餐露宿来回奔波,又苦又累不说,关键是钱给的忒少。
穷困潦倒,只能糊个单口,连媳妇都不够哄。这一万两真是一场及时雨,足够他们豪上一段时日了!
狄勇大腿一拍。
果然,跟着小家主混就是好!
狄勇美滋滋的想着,被他撞开的师一役听着数额,又惊又喜,怔怔的也是一阵迟疑。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陆修远,再三确认道:“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银子!”
陆修远挺起胸,回答的干脆利落,莫名的自豪感,仿佛钱是从他腰包里掏出来的。
师一役闻言,面露喜色。他搓了搓手,感慨道:“小县爷倒是比傅家大方许多,这龙口县也是有福,寻得了这样一位县爷!”
陆修远嘴角忍不住又翘起了一道弯弧。他十分赞同的“嗯”了一声,一时,三人盘腿又坐了回去。
周围灌木落下来的影子,围着这片小小的光亮空地,轻轻的摇曳起来。
陆修远笑了一笑,慢慢打开了话。
他语气欢快道:“……他人很好,主意也多,很好相处,同以前……同以前是一样的,很好很好!”
分开的这段时间,苏小楼没怎么变,还是少年的那副模样。玩乐的脾气,同谁都能合得来,待谁都那么好,喜欢那些花花草草,爱吃糖,爱吃甜……
就是——
陆修远轻轻一叹。
就是现在吃饭淘气了许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苏小楼似乎变得不太爱搭理他,对他格外的警惕防备……
陆修远困惑地收紧了呼吸,蓦地产生了一丝失落。
据他这几日的观察,大多时候顺着意来,他与苏小楼相处的还是很愉快的!所以,现在不能太急躁,只要他以后掩着这张脸皮好好表现,不出意外,他们的关系肯定会改善,慢慢转好,恢复成以前那般的!
陆修远笃定着,心里腾起希冀,眼中的光芒也柔和起来。
师一役端详着人的神色,点过一回头。
小县爷人好,处的也好,那就表示他家校尉这段日子过的不错,心里舒坦。
师一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始禀起正事。他缓缓道:“校尉,追着傅家商队下来的,我做主留了一两个,”
陆修远目光一凝,眼神刀一般的锋锐。他一语未发,冷冷的看着师一役,等待着下文解释。
眼见情况不对,狄勇僵坐着,紧张的咽了咽喉咙。
他家校尉一旦下了杀令,便是一个不留!黑脸阎王,名副其实!
狄勇担心的望着师一役,簸了簸嘴,欲言又止。
长长的一阵沉默,师一役七上八下的没底。
他当了几年的差,晓得陆修远说一不二的脾气,也晓得这办事规矩。尽管事出有因,但他此番作为,明显是触了逆鳞,引发了陆修远的愤怒与不满。
师一役被盯的一怯,顾不得寒意将背拉直。
他硬着头皮,道出了原由:“这一路跟下来的,不像是谭家私养的,倒像是……是宫里的那批暗卫!”
师一役态度谨慎起来。
据传,新唐初建,女帝在麓州徐家留存着一支嫡亲血脉,故而梅贺萧林这些北方大世以麓州为尊。
今齐李代唐,与女帝虽属同宗,又继新唐李姓,却非为一脉。
一朝更迭,恍恍百年已过,北方旧世余威虽在,但已不复先时光鲜景象,盛势渐落。那徐家至徐敬一代,直系男丁便迁入玉京拘养。
这徐敬徐老太傅膝下育有二子一女:长子徐怀恩,擢升至御史台;次子徐正棠,亦是入了朝,官名却是未显。
到了孙辈,添得几个女孩儿,独独老太傅的长女徐兰芝,诞下一个男孩儿,便是苏家的这位公子。
苏公子随着父姓,但身上流着一半徐家的血。
徐家以稀为贵。
这位公子自出生之日,便承接着他母亲徐兰芝的家主位,麓州的尊荣地位尽显于一身,齐李的天子难免会有些其他心思。
但怎么说呢,苏公子到底还是姓苏的!
宣德帝登基,小县爷的爹各处斡旋,立下了汗马功劳。
那宣德二十四年,皇帝病危,命悬一线,军国大事交由康王、贤王共同裁决。
康贤二王素有成见,临朝行事,培植党羽,分立阵营,各守己利。二者大力擢用酷吏,网罗罪名,诛伐异党,制乱而代之。
一时,冤假错案,层出不穷,中央朝事浑诞不堪。
内中不和,尚在忧虑。西、北战事延绵,东南敌寇复又侵入,三线共御,粮草支绌见肘……
短短半月,西北节节退败,东南尸流血海。偌大之域,失地失人,倾倾将覆。
存亡危难,时任刑部尚书的苏文起,领吏户二部侍郎,集尚书省十二司二十七主事、三十一令使,协同门下省常侍一人、拾遗五人、补缺五人。
这七十二中流,驳错纠事,明正务本,维得一隅安稳,保下不少肱股之臣、忠良之后……
再又强施计策,开仓给粮,调兵卒遣良将,死守关隘,扭转局面,可谓大功德也,是今上眼前的红人。
为了那些不靠谱的野史秘闻,和那点稀薄的不能再稀薄的血脉渊源,皇帝顾念着苏文起的功劳,不至于这么狠,非要斩草除根!
而且即便动手,天家的手法也不会蠢笨到这般直白明显,落人手柄。
排除掉皇帝与谭家两处,这京里头怕是有第三者介入,想借刀杀人,置这麓州的小家主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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