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玉京113

白景先狐疑,反复翻看状纸。

他再三向薛氏夫妇询问,确认所告何事,所告何人……

这薛家老两口被人安排送至门前 ,喊着教好的冤屈,念着生疏的人名,实在是没什么底气。

那一通鼓敲的忐忑,状纸递的忐忑,左等右等忐忑地等到开衙升堂,老两口忐忑的终于见着了堂上坐的一位年轻的青天大老爷。

大老爷脸上轮廓棱角明显。但面容柔和,无威无喝,令人扶坐之后依旧语轻气缓,好生有礼。那平平淡淡的声调,一遍一遍细致的询问案情详情经由,没由来的让人觉得安心可靠。

至儿子故去,老两口含冤忍屈,成天以泪洗面。夫妻二人一路搀扶走来极不容易,心中郁郁,委屈许久,难得遇见这般耐心问事管事的。不觉间,眼热的泪又潸下,情绪激动地强起在地上沉伏磕了几个头。

再搀扶起时,夫妻俩早将薛仁先前叮咛的种种内容忘却,一口咬定,要告那商户马氏,苦求着大老爷严惩凶犯,为民做主!

书面的状,与口中述说相差甚远。文不对意,外头的官司还未开打,内部倒先自己乱打架了。

白景先心内纳罕。

他揉揉额心,掂量着状纸,沉下心又从头开始看着。

大老爷的迟疑犹豫,让薛家夫妇眼中才见到的一线希望,瞬间蒙上了灰暗。

夫妻两个颤巍巍的从四条腿的长凳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站候在公案前听着耳朵,大气不敢出。

那眼睛睁的灯笼大,紧张的盯着大老爷的脸打量,生怕又被撂下状纸,一下轰了出去,关掉了门路。

老两口提心吊胆,在这长长的沉默中渐渐失望,渐渐凉透了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流逝,眼酸泪枯,一头的花白凌乱,花白凌乱地越发惨淡凄凉了。

良久,核对着文字的白景先梳理罢一回思路,好一阵才缓缓慢慢说道了一声“状纸写的不对”。

这夫妻俩大字不识,白纸上具体写的什么,他们也不晓得。一听如此,只当薛仁的学问不够,状纸写的不好,遭大老爷嫌弃。

两人仓惶地连连点头,忙忙陪笑,应和着“就改就改!”,生怕一时惹了大老爷不快,不接这案子。

老两口倒是白担心了,这案子,白景先自然是要接的。

他甚至还手痒的想提笔一挥,连着这状纸,一竿子全包揽到自己身上,奈何这做法不对、不妥!

既然在这衙门里坐了堂,就应秉持客观中正的态度,予于原告被告双方同样的平等。出于对法的尊重,不该偏向任何一方。自书自审过家家似的,算个哪门子的公正公平!

他十分周虑地放宽下两日时限。

这对老夫妇,却唯恐白景先反悔,反复强调着写好状纸晚间马上送来,祈求大老爷稍待略等一等。

正央求,薛家夫妇投靠落脚的亲戚随后赶了来。

那是个打着折扇的年轻后生,瞧着年纪不大,十分的青涩。

据说,这后生在京里念书,晓得些文墨。于是,火急火燎的薛家夫妇借了衙门的笔纸,让人当场另写了一份。

催促声中,薛仁不安地拿起笔。

他被白景先那双眼睛盯得直哆嗦,手中的笔不听使唤,他感觉整张桌案,连着那张纸都在抖动。

薛仁畏惧的不敢在有多余的小动作,僵硬着,如实原样地写了事。

待一时写罢,白景先惬意的吹了吹墨。

他不甚满意地瞅着那歪扭的字,一丝不苟地念了起来,同薛家夫妇一句一句的确认。

各个细节写明无误后,白景先对着门外观堂的众人大声宣读完毕,收下状纸的时候,天色已晚,灯烛照影。

……

……

……

灿光晃眼。

白景先扭回头,看了看留下的两道身影,无奈一叹,迈着沉重的步,跨过门槛,出了明德殿。

殿外,张聪鞥随着中书令回了凤台。不远处,还在继续等待着的言恪与樊彻,悄悄争论起来。

他们两人争的,是今晨班房言恪否掉的那封参驳。

樊拾遗板上扰民的东宫卫没能搬上朝面,此时正对着言御史发难。

言恪伸手,无畏地指了指走在前边拿着板笏,变着花样扭身挠着后背痒痒的喻侍中。他很没有耐心道:

“你去问你们大人。”

昨天,言恪被喻朓绊在小茶棚内下棋。

侍中大人是一步三悔,没完没了一直悔到自己赢下一盘棋,又重新摆开一盘。

当然,言恪不光陪下棋,还陪聊!

喻侍中问他们这一伙人来的目的,来了几个,来的都有哪些人……

言恪想着反正没什么好避讳的,是问什么答什么,光明正大的全交代了。

喻侍中又问,门前的这场事,他准备怎么办。

言恪有一说一,回着参个东宫卫与右相府兵当街冲突对峙。

喻朓闻言,没在问下去。

他垂眼扫过桌上重新摆好的棋局,沉思半晌,说这一局让言恪先走三步。

喻侍中棋艺一般,人菜瘾大,属于一旦对局,是胡搅蛮缠着非要赢了才肯罢休的那种。莫说经常与他打交道的黎世焕、叶载坤,连那同榜的袁仕遇,也忍不了他这种赖皮下法,是见人带着棋盘就躲。

喻朓无法,只好厚着脸皮抓着一些脾气好的年轻小辈们折腾。

言恪虚眼,猜不准喻大人现下又闹的哪出。

他也不占便宜,只动着一个边角卒,坦率地前走三步,直趟过河,踢去了对方一子而已。

下一刻,对面当当三下,中间三卒当作炮用,两侧打了相,中心将了军。

再次赢下一局的喻朓,一面啪啪啪地为自己鼓掌,一面大言不惭啧嘴感叹着“完美!”。

这种新式样的走法,言恪看的傻了眼。

他急急将喻侍中清出局的三子按放回原位,一面又纠正道:“大人,棋不是这样下的!”

“刚刚你不就是这样下的吗?”

喻朓模仿着从叶载坤那儿学的拨茶的样儿,茶盖哐啷哐啷磕着茶杯沿儿,轻悠悠的反问。

“我什么时候这样了……”言恪脱口辩解。

这喻大人棋品差就算了,记性怎么也跟着一线划拉下来了。只是话未说完,他脑内忽的急闪,瞬间反应过来。

言恪忙挪过座,凑到喻朓身侧恭敬请教。

“大人,我这参法是不是不对……?”

喻朓爱答不理地拉长着调调,“嗯”了一声。

言恪讨好似的给人斟了茶,继续追问,“那该怎么参……?大人,你教教我呗!”

喻眺抬起眼皮,凉凉道:“你先走了三步,我才走了三步。懂……?!”

“不懂!”言恪直率地摇头。

喻朓不满地撇了撇眉,一生气,茶也不喝了,开始着手收拾他的小棋盘准备走人。

转而,又牵挂着下次还要找人陪着自己下棋,耐下心点拨起来。

“……你就知道盯着面上的结果看!原因呢?!理由呢?!言直奕,你记住,没有什么事情是无缘无故的!”

言恪这回点头“懂了”。

他不下思索,又顺口问道:“大人,那具体什么原因?什么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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