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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的雨,又是一阵雷鸣电闪。
白景先颓废地坐在阶上,头沉沉地伏在胳膊里。
耳边,雷霆万顷。雨下的,像是天被雷轰的漏了窟窿一样,一盆接着一盆,倾泻成了瀑布。
“……景先,你是不是被雷吓的哭鼻子了?”
董烁从门里跳了出来,他好心地轻轻拍了拍白景先的肩膀安慰着。
“你才哭鼻子呢!”白景先抬头没好气道。
他揉了揉眼睛,声音里微微的有些沙哑,“里面……什么情况……?”
“不大好……反正我尽力了……!”
董烁直言,他挨在白景先身旁坐下,指着怀里搂的一窝红鸡蛋,偏头又问,“景先,这个你还吃不?”
白景先摇头:“不吃了……”
董烁听闻,立马将鸡蛋护了回去。他沾沾自喜道:“那我带回家了,我喜欢吃!”
转而,胖脸上忽又收了笑,董烁低声打听道:“这老头怎么打的这么重啊,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你同我讲讲呗!”
“没犯事……”
白景先颓丧的模样,董烁点头“哦”了一声,可又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他半捂着嘴巴,偷偷道:
“我听说,这人是那一只眼打的……?”
白景先点点头:“怎么,你怕了?”
“我、我怕什么……我、我……”
董烁语无伦次,明显慌了。吞吞吐吐好半天,他壮着胆子道,“我这是救死扶伤……对,救死扶伤!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怕的,不怕的……”
董烁说着不怕,苍白的一张脸,却是吓得要哭。
一同玩好念书的这些人,董烁年纪最小,胆子也是最小的一个。
此时红眼里溢着水,白景先知道这是真怕了,他不再吓人,忙安慰道:“放心,没事的!”
“真的?”
“真的!真的!我保证!”
董烁依旧不放心:“那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事!我爹要是问起来了,我、我该怎么答……?”
“你就说,这事是我骗你做的!”
“对!我就说是你骗我做的!而且今天本来就是你骗我来的!我什么事都不知道!”
董烁傻乎乎地笃定着。
反正以前闯祸,一大群人报个苏小楼或是贺峥嵘,他这个从犯罚的就不会太重。可他忘了,白景先谦和守礼,从小就是他爹眼里的好孩子,比不得那两个天天有事没事的四处招摇麻烦。拉白景先出来顶祸,他爹不仅不信,还会因为撒谎狠饿他两顿。
董烁思考片刻,自以为这主意极妙,顿时安下了心。
一时,雨势转小,他卷起裤脚,一手抱着鸡蛋,一手提过灯,惬意的道了别。
旁侧的闻渊,帮人挎起小药箱,伞一撑,慢送着这位无忧无虑的小公子回家。
远去的灯光,泯灭成了星点,雨中再度归于宁静。
白景先沉默不言,定定的立在台阶上。他遥望着这一片漆黑,思考的忘记了时辰。
宗荃训斥罢白景先,带着人走了。
戚睢随后领着京察卫,拖带着另一只吓晕的枷锁,也走了。
铁甲退去,空旷的鼓院门前,除了剩下的那一条长凳,和一位哭泣的妇人,还有那妇人奄奄一息的丈夫。
雨中留下的这一片含糊不清,白景先无力极了。
他想着事情怎么演变成了现在这种地步,自责着是不是他处理的方法错了……?而那断掉的思绪,这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能连上。
……
……
时间,约莫又过了一刻。
雨又浓稠起来,漆黑中,朦胧着一盏光亮。
大概,是闻渊送了人回来。
白景先猜测着,负手看着光亮缓缓飘摇至近前。
举着伞的人,一步一步稳稳地踏上台阶。白景先看清来人的面容 ,迎前一步,接过了灯笼。
钟灵毓收了伞。雨水顺着伞骨间的凹褶儿流淌到地上。
“……景先,你怎么没去等我?”
钟灵毓提了提湿透的衣摆,沉甸甸的雨珠,滴打在饱和的鞋面上。
街上的积水已经没过脚踝,钟灵毓一路趟着“小河”过来,鞋袜俱湿,裤子、衣袍都凉了半截。
他将伞随意地安置在一边,坐在门槛上,静等着答案。
白景先放下灯笼,在钟灵毓身旁坐下:“抱歉!衙门有事,我忙的忘了……”
钟灵毓伸直脚,拧着笨重的衣摆,缓缓一笑:“不用道歉,下次有事差人同我讲一声,我过来寻你也是一样的。”
白景先笑应着“好!”。
钟灵毓举着衣摆,倾身朝灯笼前偎了一偎,边又问道:“现在忙完了吗?忙完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白景先神情落寞,沉默半晌,方摇头道:“忙完了,但、但事情根本没有解决,我心里堵得慌,不想回家……”
钟灵毓“嗯”了一声,问道,“那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没有。”白景先低落道,“线太多太乱,我抓不住,理不清,也想不明白。”
钟灵毓宽慰道:“那先理一理已知的,未知的那些慢慢来,总会理清楚的……”
“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白景先急躁的发起了牢骚。他现在恨不得集齐所有的证据,明早就能进宫把案子摊明白。
他知道戚睢办案的手段,也知道现在戚睢在做什么。
京察卫这是要跳过薛家的冤屈,严刑逼供出那诽谤的源头,这对老夫妇必须尽快撇清关系,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白景先垂头丧气,好不气馁。
钟灵毓看在眼里,站起身,轻声道:“既然没有时间,就不要想了,不要管了,放一放宽宽心……”
“钟灵毓,你让我放下不管?!”
钟灵毓话没说完,白景先气得忍不住从地上跳起来同人争辩。这时,钟灵毓微微一笑,白景先心中一动,忽的恍然。
他气愤道:“你是故意激我的!”
“不然呢!看着你原地打转进不得退不得,事后后悔?!”
“你、你就不能好好的劝一劝,将我朝前推一把吗?”白景先嗔怪着。
“不能!”
钟灵毓十分果断地拒绝了这提议,他淡淡道,“你又不是董烁,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糊弄住,劝起来麻烦,而且,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
“是吗?”
“是!”钟灵毓笃定道。
他提起灯笼,回身一笑,“所以,白大人今晚你到底回不回家?”
“当然回了!”
白景先被激的声音里充满了力量。他拍了拍脸颊,清醒了一些。
宗荃说了,案子是全部交接的。
但很明显,戚睢应的只是京里的这桩言论,至于长州那处,如果搁置下来,谁也没有规定他不能继续查下去。薛家夫妇作为原告扣在登闻院理所应当,所以还有翻盘的机会……
白景先眼里的光亮了起来,仿佛看见了一条出路。
他信心十足道:“今晚歇够力气,明早理一理,我知道这事怎么办的!”
说罢,雨声一串,两人撑伞打着灯笼,滴滴答答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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