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坐在桌边，都不言语，安静的一片。
狄勇指着已经吃饱的鼻涕虫，道：“校尉，问话的时候能动手吗？”
时间紧迫，狄勇想着速战速决，但鼻涕虫痒痒弱弱，他又拿捏不住分寸，故而问个底细。
陆修远不置一词，拉了一下苏小楼的袖角询问意见。
“当然可以！”
苏小楼毫不为难，他扬笑道：“你们该怎么问就怎么问，只要活着，以后能养就行。”
狄勇顿时明了，扛起鼻涕虫，大步跨出屋。
鼻涕虫得了个安顿的去处，可孟二小受的气要找谁去讨呢？
苏小楼好事的叹了一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
陆修远听着小小的动静，莫名的不安与慌乱。
沉默片刻，苏小楼开口问道：“依依，二六一说的另外两个小乞丐，你认识吗？”
“认识！”吴依依一声清脆，他收好糖纸，凑到苏小楼近前道，“公子，那个钉刺头，编号二二三，拳脚功夫还行，但动起真格，他打不过我！”
“你这么厉害！”苏小楼鼓掌夸赞。
“当然了，我师兄教的！”
“哦……？那另外一个呢？”
“另一个麻雀点，编号二二七，人脸上长的有小褐斑！”
“嗯！”
苏小楼恍然大悟，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吴依依抓头想了想，体贴道，“我们手里有他们的画像，公子若想看，我明日找出来就是了！”
“那多谢了！”苏小楼温柔道谢，又好奇道，“依依，你知道，他们要去的巷子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那是十八巷！很有名的！”吴依依骄傲的讲解道：“好大一片楼，建在水里头。那一片楼前边立着一尊佛像，佛像也在水里头！公子，你说奇不奇怪？”
“是挺奇怪的！”
苏小楼认同着，他蹙了蹙眉，同吴依依一道苦恼道：“这佛像怎么建在水里呢？”
“还有更奇怪的呢！”
难得有人一起讨论这种话题，吴依依精神一振，打开了话。他十分拗口地解释道，“据说，这佛像原来是佛像，可现在它又不是佛像了。”
吴依依偏离了主题，讲的话莫名其妙，苏小楼听不懂，也不着急，只顺着话自然道，“这么奇怪？佛像不是佛像，还建在水里，这种地方我到是没去过！”
“我也没去过的……”
吴依依嘟囔着跟着苏小楼一起失落，“听说那里很好玩！”
所有关于十八巷的事，都是吴依依从师一役与他师兄的对话里偷偷听来的。很久很久以前，他提过一回，但是狄勇说巷子里很花钱，巡察卫很穷，便不带他去！所以到现在，整个巡查卫只剩他一人不曾去过！
吴依依一脸气愤，看着表情同样落寞的苏小楼，灵机一动，蓦地有了一个主意。
“公子，我们明天去十八巷好不好……”
“吴依依！”
达到了目的，苏小楼高兴的要应好，陆修远就急切喝止住了话。
陆修远瞪目训道：“你吃饱了就去睡！”
吴依依正要不服气的反问一句“那不就成猪了吗？”，可陆修远目中燃烧的怒意，他惹不起，撇了撇嘴，气呼呼说了一句“我不困！”，摔门离去。
门“砰”的一下，打发走了吴依依。陆修远移过目光，看着另一个不省心的人，命令道：“转过来！”
苏小楼固执地一动不动，继续背对着人。
陆修远无法，只得站起身，他绕到苏小楼正面好声道：“别在问他话了，你让我省省心好不好？”
“怎么不省心了！”
陆修远一针见血，说破了苏小楼的心思，苏小楼依旧执拗，抱怨的有恃无恐。
他是在陆修远眼皮子下光明正大套着吴依依的话不假。可若直接问，陆修远肯定不会告诉他！
沉默一时，苏小楼抬起头，理直气壮道：“我只是好奇，多问了一两句！如果那地方好玩，我有钱的，可以带你一起去……”
“不好玩！特别无聊！”
陆修远当即掐断了苏小楼的念头，语气沉重的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那里是非多，没什么乐子，更没什么可看的、可玩的，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给我老实待在这里，少动些歪心思！”
陆修远的警告，让苏小楼十分的反感，他一脸僵硬，抿唇不语。
陆修远缓了缓，放软了态度商量道，“两天，你给我两天时间，官凭我一定拿回来！这两天，你在城里各处逛一逛，时间过的很快的！”
“知道了！”
苏小楼使着气。
陆修远刚刚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他的官凭既然送到了巷子里，去那儿除了找纪奎的这位相识帮孟二小出出气，倒是又多了一个理由。
苏小楼看着对方，任性道：“一个人逛着，怪没意思的！”
陆修远商量道：“我让杨柳陪着你？”
“行吧……”
苏小楼勉为其难应着。他敛着神色，心情依旧没有好转，“陆修远，你什么时候有空……？”
有空……？
苏小楼的问题，陆修远愣了一下，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带着一些期待，轻声试探道：“你、是想让我陪着……？”
“不是，”苏小楼摇摇头，立马就否认了， “我说过要请客的。”
“哦……”陆修远叹了一叹，有些气馁。他失望道，“这段时间，很忙的。”
苏小楼心中窃喜，暗道着忙就好。他眼角一漾，平淡道：“那……不如推后？”
“好！推后！”
这时，苏小楼打了个哈欠，陆修远靠近了些，柔声道：“困了？”
“我不困。”
苏小楼倔强地坐直身，下意识地拨了拨腕上的红绳，等待着什么。一时无话，他淡淡续着话道，“等会儿我要去找姜其用处理些事。”
陆修远点头：“我陪你过去？”
“不用……”
苏小楼手指一顿，他眯起眼，认真道：“陆修远，你有没有话对我讲？”
陆修远一下子懵住了：“……什么话？”
苏小楼没有等到想要的解释，有些沮丧，他取了袋子里剩下的四颗糖推还了过去。
陆修远困惑道：“糖……不好吃吗？”
苏小楼嘴角微翘：“你自己尝！”
陆修远听话地剥了糖纸，含在嘴中忐忑品了一时，真挚道：“很甜的！”
“是……很甜！”
苏小楼附和着，脑中格外的清醒。
甜的东西，总是麻木的让人忘记一些不好的事！
比如，自始至终，他只是陆修远抛进项家庄的饵！
苏小楼并非不讲道理，依着当时的情况，陆修远矢口不提，他可以理解，可以不在意。但现在事后，他给了陆修远机会，对方却不愿坦诚，连句解释也没有。
苏小楼慢慢站起身，即使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也还是想从陆修远口中要一个交代。
对于这个交代，苏小楼莫名的执着，莫名的有些期待，所以，他又等了一等，给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等着陆修远主动开口。
长长的一阵沉默，一直等的消磨掉了所有耐心，苏小楼失望的摇了摇头，做出了决定。
陆修远不称手，大概是用不了了。
苏小楼有些头疼。
他轻轻一叹，明明白白道：“陆校尉，这张官凭于苏某而言可有可无。你若是寻回来了，接下来劳烦校尉辛苦一趟，送苏某去江延。若是寻不回来，丢了也不打紧。这京里的春闱，算算日子，苏某也还是赶的及的，那延后的一顿饭当是践行了！”
忽然冷漠下的语气，陆修远吓得一惊，待回过神，苏小楼已推门缓缓而去，留他一人剩在屋子里。
陆修远灯下枯坐，沉沉垂低着头，实在不懂苏小楼这一顿脾气的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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