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北角楼46

顾居延揉了揉肺,自伤似地叹了一叹。

缓了一会儿,他清了清嗓子,不遗余力的继续纠错道:“而且张大人也误会下官了,下官今日并不是给贤王殿下当说客的。这种事情,讲究的是你情我愿,那有棒打鸳鸯,赶着你上的道理!大人洁身自好,不屑于与我等为伍,我等亦不会强人所难,勉强大人的。只是……”

他长袖一拂,掩面佯佯嗟叹两声,又娇滴滴着一双眼睛,哀苦痛惜道:“只是瞧着这珠玉蒙尘,为大人有些不值当,抱屈啊!”

顾居延这祸害秧子惯会惺惺作态,一会儿唱着白脸,一会儿唱着黑脸。白黑轮换,时捧时踩,捧的高,踩的低,将张聪鞥的怒火点了又灭,灭了又起,起起灭灭,稳妥的好脾气早消磨殆尽,此时搜肠刮肚想着词,愤愤地又要骂人。

只听人声音一端,又直正道:“张大人同那位苏公子的关系想必是不一般吧?”

顾居延这一问,问的格外直接,张聪鞥眉梢紧蹙,抿唇不语。

“张大人不说话,那下官就当是默认了!”

不在绕弯子的人,语气里没了轻浮,变得正经起来。

顾居延神情漠然道:“八月里的一场朝会,下官一时兴起,让贤王殿下将刑部尚书苏文起苏大人提上了主考人选之列,不想,这一块石头丢了下去倒是翻起了不少的浪花。吏部尚书刘三省刘大人出了面,刘大人在翰林院埋没久了,这才出头,新官上任三把火,争一争这香饼无可厚非。可有一批青年才俊,置身事外,议论的却格外卖力,”

张聪鞥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回应。

顾居延骤然一笑,语速飞快道:“左拾遗樊彻,监察御史言恪,工部郎中彭禹,中书舍人张聪鞥……”

语气一顿,顾居延双目炯炯。

他看着张聪鞥格外郑重道:“张大人,你也争进去了,这事情可不就奇了怪了?要知道张大人往日上朝,可是门口边一站,垂眉低眼盯着脚,柱子似的一声不吭!”

顿了一顿,顾居延双手胸前一揣,模仿着张聪鞥朝上那副憨厚地二傻子样儿,又道:“还有这苏公子的保人,蒋迅在那城防营的风评极佳,董烁是太医署的医正,疑难杂症上略有小成,叶昕礼部编着大礼法,钟灵毓在翰林院担着国史修撰……这人选身世清白,涉世不深,且皆有口碑。但官居要职的紧要人物,是非又多的,如张大人,言大人,樊大人,彭大人……以及那一位时常拉出来顶缸的户部主事沐大人,却都不在这保人之列。而让下官最最不解的是,外去充任乡试主考的那几位,你们像是提前得了什么信儿似的,竟然也能无一遗漏的完美避开,这保人,选的实在是妙哉!妙哉!”

重重的两片儿掌声,顾居延含笑望着张聪鞥,语气狡黠道:“安排的细致周密,慎之又慎,似是怕惹来什么!张大人,你们这般小心究竟是在防什么呢?且去年立储的事,除了沐大人,你们这几个紧要的,或明或暗,可都出了不少力气。”

说到此处,张聪鞥就算是再不济也反应过来了,他厉声道:“你、查我!”

“好奇、好奇!”顾居延模仿着张聪鞥的语气,抱拳诚然一笑。

稍稍,又附耳私语道:“据可靠消息,张大人近来甚是拮据,还四处打听着各衙门的闲职空缺。张大人,你莫不是觉得中书省那块儿不好,同下官心有灵犀想到了一处,也准备换个地方待了……?”

“京察卫!”张聪鞥心底惊诧,恼声道。

顾居延会过意,当即摆手撇清了关系。他磊落道:“别诬陷,那边我可没有人,我从文,不从武!而且这京里的眼睛、耳朵又不止他们一家,怪只怪张大人潦草日子过惯了,自己粗心大意,不提防人!”

张聪鞥合眼忍了一忍,额上已攥出了几道青筋。

顾居延蜿蜒着脖子,又笑吟吟扭晃到人跟前,他言辞恳切道:“张大人,下官这是关心你,在乎你,怕你心思单纯,被人骗了去!我们都是那低处伏的草,无根无骨,各自又都带着小心思朝高处爬。大人不过是想让你的那位昔日同窗清清白白的回来,我呢,是想安安稳稳跟着贤王殿下长远地谋个大富贵,道虽不同,可都处于劣势姿态,我眼瞧着张大人攀的那一棵树靠不住,于心不忍,就是好心出言提醒提醒。”

张聪鞥心内诽了一声“不稀罕!”,一双眼睛发狠地瞪着对面,又气得毫不忌讳讥讽道:“黄鼠狼!”

“是!我是不安好心!”

顾居延无趣地怂了怂肩,人丝毫不恼,依旧笑眯眯地亲切道,“张大人,你这些年鞍前马后护着陈玄陈老大人,是任人差遣,可张大人是否知道,前些日子议事厅里被陈老大人压下去的那一道弹劾折子,到底是什么内容呢?”

话题再转,张聪鞥目中谨慎,不敢小觑。

顾居延这厮说话极无规律,可来回之间,频繁提着苏小楼、陈玄两人,难道是查到了当年的一纸交易?

不可能!当时知情的绝不会走漏风声!

张聪鞥这处心内笃定着,不安好心的黄鼠狼眯眼神秘一笑:“据那知情者透露,去岁,燕州的商户在长州闹出了人命官司,死了几十个人。按理,这种大案子早该递到刑部复查的,可是长州那边不知什么缘故,只字未提,直到今年那死者的家属收了尸骨,回了充州,喊屈抱怨由那成峪县的县官报了上来。”

无关紧要的事,又非本职,张聪鞥不甚在意地过了过耳朵,心里暗自又疑惑起来。

无缘无故的,顾居延为何要重提二十四年的那桩旧事,偏偏还将那道琵琶刑打探的如此细致?

记忆里的疼痛,让人不由自主绷紧了神经,张聪鞥有些后怕地摩挲着右手食指的那一片指甲,不敢懈怠。

顾居延笑嘻嘻地揉了两下小鼻子,一时鼻尖揉的发了红。

他腼腆道:“下官素日有些小癖好,炼丹采药之类的甚是在行。那成峪县的县官儿名叫庄宜,修的逍遥道,道号庄宜子,与我乃是同袍道友。他是个刚拗的性子,递了一道弹劾无果,托到下官这处帮忙,上月路过玉京的时候,特地又登门嘱咐了一番。下官乐善好施,又是同道中人,这忙,怎可不帮呢?”

一番话说的正气凛然,只可惜,说话的是个奸佞!

张聪鞥冷冷听着人胡咧咧,静静朝窗外瞟望着。

此时,马车千辛万苦终于挤出了小巷街道,转了大路,开始缓缓朝南行进。

小奸佞继续聒噪道:“这燕州商户,我细查了一番,不过是从并州朝南边贩卖些皮草。可打死的这户主家,祖籍充州,是个从东临府朝西运盐的正经小商户。北边来的一个卖皮草的,东边来的一个运盐的,本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户,这北边卖皮草的,怎么就抢生意,打死了这东边运盐的呢?”

顿了一顿,顾居延谆谆善诱道:“下官是百思不得其解,想着并州利大的那几样物产,就大着胆子猜想了一番。张大人,你说……解阳严家交到并州那处的十几万两的雪花银子,真的就够东边吃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在星际开密逃

他的暗卫

镜中色

春盼莺来

逢春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朝堂杀
连载中以观沧海 /